翠朝她的寝殿走去。
寝殿内不像平日点着数盏烛台亮如白昼,反而只在里间点着一盏,烛火影影绰绰。
乔绾正抱着膝盖坐在床榻里,穿着雪白的中衣,平日总是精致绾成发髻的长发披散了下来,倒少了几分娇蛮,眼眶微红,正看着他进来。
“公主。”慕迟微微颔首,行了一礼。
乔绾望着他,嗅到隐隐传来的白玉膏的清香,知道他晚上上了药,心中轻松了些,却又想到什么,低头看向他的右膝。
梦里,那些人砸的便是那里。
“公主”慕迟凝眉,语调却没有半点改变。
乔绾回过神来,咳嗽了一声“我热。”
慕迟只看了她一眼,没有应声。
“你过来。”乔绾拍了拍身边的位子,刚醒来的沙哑嗓音,也盖不住得天独厚的骄纵语气。
慕迟的眼底有碎冰凝结,却很快悄然融于黑夜,他走上前,安静地坐在乔绾身边。
乔绾只觉自己身边一股冷意袭来,极大地冲散了原本的燥热,她深吸一口气,不由朝他靠近了些。
慕迟只觉身体升起一股排斥,需要极大的耐力,才能忍住避开的欲望。
乔绾却仍觉得不够,想了想道“你把手给我。”
慕迟微微凝眉,眸光晦暗,偏生语调温柔“公主,恐有不妥。”
乔绾没等他话音落下,便已经将他的手臂拉了过来,抱在怀中。
他的身上混杂着一股幽兰的寒香和白玉膏的清香,凉凉爽爽的,好闻得紧。
乔绾舒服地喟叹一声,不容质疑道“暖阁简陋,你今晚便宿在我殿里,”说着她径自抓着他的手倒了下去,闭上眼嘀咕,“刚好,你体寒,我体热。”
慕迟听着她颐指气使的语气,眼神冰冷,显然她习惯了发号施令,不会在意他的答案。
良久,慕迟才缓缓顺着她的力道,躺在床榻的外侧,强忍着心中的不适,避开了和她除手臂以外的所有碰触。
可身侧那股难以忽视的热意仍不断地涌来,沿着那只冰冷的左手,一点点地暖遍了全身。
却更让他戒备。
他早已习惯了入睡时身侧无人,也不能容忍有人睡在自己身侧。
那会让他疯狂的不安。
夜逐渐浓郁。
慕迟闭着眼,意识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身侧的乔绾轻轻动了动身子。
慕迟仍如常地躺在那儿。
下瞬,他听见耳畔乔绾低声问“慕迟,你睡了吗”
慕迟阖着眼一言未发,呼吸均匀,像是陷入沉睡一般。
他能感觉到乔绾坐起身,而后,他膝盖处的外裳被人轻轻地掀开了。
慕迟唇微抿,杀意在心中盘旋着,徐徐睁开眼,落在乔绾的脖颈上。
即便没了内力,那样脆弱的细颈,稍稍用力便能折断了。
偏偏乔绾无所察觉,继续掀开了中衣,最后是里衣。
慕迟的指尖动了动,抬手将要动作的瞬间,乔绾猛地将他的衣裳合上,翻身重新躺在他身边。
慕迟紧锁眉头,盯着头顶的帷幔,等了好一会儿,见乔绾再无动作,紧攥的手才逐渐松开。
浑然不知自己鬼门关走了一趟的乔绾背对着慕迟躺在床上,怔忡地盯着床柱上的祥云,眼眶有些酸涩。
慕迟的脚腕和膝盖上,有伤。
梦是真的。
所以,梦里的他,呼不出来痛,被人折磨、囚禁,被那些畜生们叫“怪物”。
那那个关于宫变的梦也是真的吗那个胸口有伤痕、杀了乔恒和她的人,究竟是谁
乔绾思索许久,想不通干脆转过身,重新将慕迟的手臂拉了过来,看着他的侧颜“你放心,本公主定给你请来全天下最好的大夫。”
傍晚,定国将军府。
景阑这一次被禁足二十日,好不容易解禁,自然要在外玩个够,一直到第三日才回府。
回去时景阑身上仍带着满身酒香,看着紧闭的府邸大门,想了想一跃上了墙头,随后翻墙而过轻巧落地,身后马尾的红玉珠子相撞,发出几声清脆声响。
景阑扬眉一笑,就要朝自己院中走,却没走几步,身后的声音带着怒火传来“你还有脸回来”
景阑的身影一僵,转过头正迎上景荣铁青的脸色,他忙要逃走,景荣却先他一步,一抬手七八个下人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
片刻后,景阑熟门熟路地被压着跪在宗祠,看着面前的景荣“老头,你醒得挺早。”
景荣如今已有五十余岁,身形却格外健硕,怒视着他“不过才出去两日,你看看你做了什么”
景阑扯着唇懒洋洋地笑“我不过就是喝了几坛美酒罢了。”
“几坛美酒”景荣一拍桌子,“你当街伤了长乐公主,朝堂之上都传遍了”
“不是伤她,是互殴,”景阑拨了拨耳朵,“不过也刚好,不用娶那恶毒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