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绣出象征太阳神的眼镜蛇的图案。这精细的绣工一定是上个月新进宫的安夏侍女的杰作。最后,她才注意到弟弟的黄金头饰也是新的,额前还有两条眼镜王蛇,一条是红宝石,一条是白玉。
盛装的弟弟并未留意她的到来。在十来个奴仆婢女的陪伴下,他一边用肥胖如香肠的手从金盘子里抓无花果和葡萄干吃,一边欣赏王宫总管波迪诺斯用缠着缎带的细木棍逗弄猴子。他们已经知道了,阿芙拉感到一阵恼怒。他们知道国王去世,才任由阿麦尔戴上新王冠。
“阿麦尔,”她走向弟弟的座位,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你今天起得可真早。”
弟弟转过头来,堆满肉的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是‘陛下’,你精通那么多异邦话,到头来却成了不守礼节的低贱女人吗?”
“不守礼节的人是你。父王尸骨未寒,你却在这里戴着王冠看猴戏!”
“我是唯一的王子,父王一死,我自然是国王。”阿麦尔撅起嘴。
阿芙拉将视线转向波迪诺斯。满身肥肉的王宫总管朝她狡黠一笑,动作敷衍地行了个礼。“公主殿下,您何必计较这点小事呢?陛下年方十四,成年还不满一个月,却甘愿主动扛起统治整个王国的重担,甚至不等登基仪式举行就戴上了王冠,行使国王的职权,依小人看,您应该称赞陛下的勇气才是。”
论颠倒黑白的能力,整个王宫还真没人能和波迪诺斯比肩。勇气?阿芙拉不禁冷笑,然而有面具遮挡,没人看得见。
“如果国王的勇气就是坐在舒服的椅子上看猴子表演,那马戏团团长一定是伟大的诸王之王。”
阿麦尔挠了挠耳朵,皱起眉头。他感觉这句话哪里不太对劲,但又指不出。这是自然,阿芙拉望着他愚笨的表情想,自己这个好弟弟连二十都数不到。
“我想在伊西及里亚城内修一座斗兽场,”阿麦尔突然说道,“和白城的那个一模一样的。”
“一模一样?我们的王城现在没有那么大的空地,尊敬的国王陛下。”
她嘲讽地回答,弟弟全然不觉,笨拙地挥动着短小手臂。
“那就把下城区拆掉一半,反正那里住的全都是肮脏的蠕虫和外国来的蛮子。”
“即使如此,巨额资金从何而来?”
“国库有的是钱,”阿麦尔不以为然地回答,“还不够的话,杀掉一些来逃难的赫罗美亚人,波迪诺斯说他们个个富得流油。”
这简直是疯了,阿芙拉好不容易才阻止这句话脱口而出。回头让财务大臣特奥兰斯来给弟弟解释解释什么叫“不切实际”吧,她作了个告退的姿势:“波迪诺斯肯定会为您找到一些好石匠的。”
“那当然。”王宫总管欠身道,“不过建筑师和石匠是两码事,不知学识渊博的公主殿下可否愿意胜任图纸的绘制工作?”
阿芙拉停住脚步。“我还没有亲眼目睹过那座辉煌的建筑,恐怕没法在纸上复制出来。陛下和总管大人还是另请高明为妙。”
撇下这句话,她便快步离开侧厅。来见阿麦尔是个错误,她满心厌恶地想.顺着走廊转了个弯之后,刚好遇上自己的心腹侍女莎米恩。她跑得气喘吁吁,编好的头发也散开了几缕,略显凌乱地披在肩上。
“殿下,原来您在这,我找了您好久呢。”
“什么事这么急?”
“大事--蛇岛失陷了!就在四天前,阿基里斯大人今早刚刚收到消息。”
得将诸位重臣即刻召进宫商议此事--这是阿芙拉的第一个反应。但父王不在,谁来主持会议呢?阿麦尔是绝对没法胜任的,更别提还有一个除了搅局什么也不会的王宫总管。如果以我的名义召集大臣,又说不定会被阿麦尔当成僭越之举,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场无谓的争端,还是等姐姐回来再作打算吧。
“跟我回寝宫。”阿芙拉作出决定后,加快了脚步,凉鞋踩踏大理石的声音回荡在满是壁画的走廊内。“我姐姐知道蛇岛失陷吗?”
“阿基里斯大人已经派了仆人到城外寻找贝勒奈西公主。”莎米恩回答。“还有……”
侍女的语气令她心里一沉。
“什么?快说。”
“阿克厉斯大人,他战败自刎了……”
阿芙拉脚下一个不稳,幸好莎米恩及时扶住才没有跌倒。蛇岛没了,叔父也死了。那些战舰……她本以为埃斯洛特人集结军队不过是为了警示伊西王国,警示父王,不要再对赫罗美亚伸出援手。叔父生前的想法铁定也是如此,否则他肯定会请求伊西及里亚增援。冷静,虽然父王和叔父都不在了,阿麦尔是个半大孩子,但伊西还有姐姐和我。
回到自己的寝殿之后,她遣散正忙着擦洗地板的女仆们,筋疲力竭地坐到软榻上。莎米恩示意两名侍卫退下后关上房门。只剩她和侍女两人时,阿芙拉迫不及待地动手摘下面具随手一丢。秋日的阳光自窗帷洒下,温暖徒增了她的倦怠感。眼下她只想痛哭一场,然后好好睡一觉,希望醒来时会发现一切不过是个噩梦……不行,我是伊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