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李谦飞本是打算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找陆程。但他托着行李刚出大门，就被早起练剑的颜家老头给逮住了。

颜家老头几年前把家里的事交给了大儿子颜明朗，颜明朗能干，几个兄弟姐妹也都一条心，老头盯了两年，觉得家业平稳，便彻底撒开了手，安享起了晚年生活。老头倒腾了一辈子的军火，到老了也不安分。年轻时喜欢玩热的，老了就爱上了冷的。前阵子组织一帮军区大院的老头，搞了个武术协会，天天舞刀弄枪，没事还跑到隔壁省去切磋武艺，稀里糊涂得了好几个奖，楞是把这个协会搞得风生水起。拿了奖，这群肩膀扛星的老头都挺高兴，于是练得越发勤奋，却没想到无意间得罪了大院里的一群老太太。

这事说起来也挺逗。这群老太太是练太极剑的，非要说的话和颜老头搞的武术协会也算是同行。但人老了吧脾气就倔，年轻时还都是当领导的，一个比一个心高气傲，谁都不服谁。本来两伙人各练各的，看不上心里憋着就完了，但老头们得了奖，老太太这边就不高兴了。说明明是我们率先搞起来的，怎么倒是那群干巴老头先火了，这哪成，必须得讨回场子。于是老太太们聚在一起开了个妇女大会，也向隔壁省的武术协会下了战帖。隔壁省武协懵了，说咱这比赛一年一回，前阵子你们代表团不是刚赢么，咋还来，没完没了还。

总之比赛是没比成，但老太太们也都是有远见的，今年比不成，还有明年啊。但代表团这个位置是谁的，可就不好说了。于是这封没送出去的战帖，转手就递到了老头们的手里。颜老头发了一辈子的战争财，这点挑衅怎会怕。他一拍桌子，这帖子就算是接了。

七月的天亮得早。颜老头拎着个剑杵在大门口，等司机载他去协会会馆练剑。结果司机还没来，自己大外孙子倒是偷偷摸摸地跑出来了。虽然名义上讲，颜明朗的两个娃娃才是颜家正统的第三代，但颜老头就是更喜欢李谦飞。从长相到脾气，那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颜老头招呼了两下手，李谦飞脚步一停，拐了个弯儿朝他姥爷走了过去。

颜老头：“飞飞啊，大清早的这是去哪啊。”

李谦飞瞅了他两眼，“出去玩。”

颜老头低头看了看他拖在身后的行李，说：“要出远门呐？姥爷送你呀。”

李谦飞有点不愿意，自己姥爷猴精猴精的，跟他说话心太累。但老人家话说出去了，拒绝也太没礼貌了些。尊老爱幼，李谦飞虽然比较混，但小时候陆程说过的话还是深深地印在他的心中。

于是李谦飞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颜老头看了这么多年脸色，李谦飞心里那点不情愿他扫一眼就知道。但李谦飞不说，他也就全当看不见。颜老头瞧着种在自家门口的大桃树，对李谦飞道：“飞飞啊，昨儿个晚饭吃的怎么样啊。”

昨天晚饭大家伙一起吃的，怎么样还用问么。李谦飞皱着眉头，一听就知道他姥爷话里有话，这老头铁定是想问贵客的事，还拐弯抹角的，可真烦人。李谦飞一点不买账，摆着张臭脸，回道：“没吃饱，不怎么样。”

颜老头“嗯”了一声，道：“你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下回让厨房给你加餐。”接着他话锋一转，道：“飞飞今年也有16了吧，是半个大人了。”

李谦飞不知道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眯着眼睛装哑巴。

颜老头见李谦飞不吭声，也没当回事，背着手接着自顾自地说：“时间过得快啊，一晃多少年过去了，咱飞飞都能自己出远门了。”

李谦飞：……这老头到底想说啥。

颜老头：“真不愧是咱们颜家的种。想当初我十六那年，也跟着自己老子踩火线了啊。”

李谦飞：“……”

颜老头转过来看李谦飞，笑得满脸褶子，那叫一个慈祥，“踩火线，飞飞知道什么意思吗。”

李谦飞要是再听不懂那就是傻。

踩火线“踩”的就是军火线。昨儿个吃饭的时候，李谦飞虽然大半心思都放在第二天去看陆程这件事上，但饭间话题转到军火生意上时，他还是走了心的。颜家倒卖军火发家，现在明面上虽然做起了正经生意，但军火依旧是背地里的顶梁柱，可以说是颜家立足帝京的根本，绝不能掉以轻心。之前开的几条线路，大多布局在中东一带，但买卖要做大，自然不能局限于当下。昨天请的那位客人，在中东一片吃得很开，颜明朗将他招揽进门，明眼人一看便知颜家这是要搞事。

李谦飞心里明白，嘴上却懒得答，而是问道：“姥爷你想让我去踩线？”

颜老头赞赏地“嗯”了一声，“你怎么说？”

李谦飞：“没什么可说的，我不去。”

颜老头语重心长：“飞飞啊……”

李谦飞抬手一指：“车来了，姥爷赶紧的。我赶不上飞机了。”

这句话说的不好。

李谦飞真没赶上飞机。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在门口话说的太绝，把老头气着了，一路上颜老头的事就没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