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学子立刻接话。
“这你就不知道了,礼部反击的才叫漂亮!咱们的主事直接拿韩非子的话怼了回去,‘无礼而辱大邻,必亡也!’听说这话一出,对方国王当场就被吓得病好了!”
“当真?”
“可不是嘛!后来那国王想找咱们主事赔罪,咱们大人早坐船回国了!”
“哈哈哈,痛快!礼部总算硬气了一回!”
黄淮却只是摇头失笑。
“国家博弈哪能靠书生意气?告诉你们,礼部每个动作都有讲究,打占城容易,但师出无名岂不成了以大欺小?大国礼仪何在?到时候反被四夷笑话。”
“足下考虑得未免片面了些。”
朱小宝与朱元璋对视一眼,都暗暗点头,
这黄淮果然有些见地。
明初本就文风开放,朱元璋从不刻意钳制民间议论,只要不越界,官府多半睁只眼闭只眼。
因而满朝皆是胸怀天下的读书人,个个以报国为志,只是能有黄淮这般格局的,终究是少数。
“听说朝廷要推行新政了?”
“哈哈!皇太孙贤明,将来必是有为之君!我听说新政最要紧的便是‘滋生人丁,永不加赋’。”
“没错!这政策要是落地,皇爷和皇太孙的名号,怕不是要流芳千古了!”
“好事!这当真是件大好事啊!”
“未必尽是如此。”
黄淮听了这话,却面露忧色。
“朝廷的设想固然周全,但新政能否真正落地推行,又有谁能断言?”
“像山东、山西、肃州这些偏远之地,本就山高皇帝远,这新政能不能顺顺当当铺开,恐怕还得打个问号。”
黄淮絮絮说了许久,忽然留意到朱小宝与朱元璋始终默不作声地听着,不由得好奇追问。
“朱公子,您对此作何看法?”
朱小宝唇角扬起一抹浅笑,从容开口。
“既然大方向没问题,朝廷便该放手推行才是。”
“锐意进取或许尚有一线生机,但若一味抱残守缺,那便是连半分希望都没了。”
“有些事并非先看见希望才去努力,而是唯有努力过后,才能窥见希望的微光。”
话音落下的刹那,满场哗然尽止。
众人纷纷怔住,闭目凝神思索着这番话的深意。
偌大的面摊内,一时寂静得落针可闻。
黄淮猛地击掌,高声喝道。
“妙啊!”
“有些事并非先看见希望才去努力,而是唯有努力过后,才能窥见希望的微光!”
“这话当真是金玉良言,够咱们当作处世的准则了!”
他越说越激动。
“天下事哪样不是如此?就说这科举吧……哎?人呢?”
原来就在黄淮慷慨陈词时,朱小宝已经扶着朱元璋悄悄离了摊位。
路上,朱元璋笑道。
“你这臭小子,刚才那话倒是颇有几分道理。”
朱小宝应和道。
“可不是么,天下事本就该先努力,再盼着希望。”
爷孙俩回到皇宫时,朱元璋已走得乏了。
昏暗的养心殿里,烛火明明灭灭。
两张大木桶摆在床榻边,两人并膝坐下,脚一伸进热水里,竟同时发出“嘶嘶”的舒服喟叹。
爷孙俩泡完脚,朱小宝起身收拾木桶。
“时候不早了,我让宫人把水倒掉,您明儿休沐,早些歇息。”
“好!”
朱元璋笑着应了声。
或许是真的累着了,朱小宝一走,朱元璋便呼呼大睡了过去。
“爷……”
朱小宝忽然折返,想告知明日休沐不来侍驾,刚推门就听见屋里传来轻微的鼾声。
他踮着脚走近,见老爷子把被子踢到了脚踝,便轻轻拾起盖好。
此时才刚掌灯,往常精神头十足的朱元璋竟已睡熟,皱纹堆叠的脸上透着几分难得的松弛。
朱小宝望着他花白的鬓角,无声叹了口气。
人上了年纪,果然愈发贪睡了。
他吹灭了烛火,才又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到了门外,他叮嘱守在廊下的谷大用。
“今夜多派些人手在外头候着,但凡有动静就进去瞧瞧。”
“是!奴婢遵旨。”
谷大用垂首应下。
“记住了,不管是咳嗽还是着凉,出丁点状况都得立刻去东宫找我,就是三更半夜也得去!”
朱小宝又补了一句,目光沉沉扫过谷大用。
“殿下放心,奴婢必定寸步不离伺候着。”
“嗯。”
朱小宝应了一声,往宫道深处走去。
洪武二十六年正月下旬,朝廷谕令终抵北平府。
春寒初褪,北平王府的后花园里,映得满园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