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你鼓捣啥呢?”
张霞端着一盆冒热气的水走过来。
“快进屋泡泡脚,外头冷得能冻掉鼻子哦!”
朱小宝点了点头,把几枚刚敲好的弹簧攥在手心里,又抄起块木头片子进了屋。
脚刚伸进热水里就烫得他直咧嘴,俩脚丫子在水面上扑腾着不敢往下放。
他手里也没闲着,摸出象牙匕首就削起了木块。
张霞凑过来看稀奇。
“你这削的是个啥物件儿?”
朱小宝头也不抬的说道。
“飞梭。”
“飞梭?做啥用的?”
她眨巴着眼睛问。
“织布使的。”
这飞梭得到十八世纪才会有人琢磨出来呢!
就因为有了它,后来的珍妮纺织机才把工业革命闹得轰轰烈烈。
别看这小东西不起眼,对老祖宗的手工活儿可有大用处。
珍妮纺织机那玩意儿朱小宝做不来,可这飞梭的道道儿简单得很。
听说珍妮纺织机能让织布的效率翻十倍,可早先飞梭刚出来的时候,也让织布速度快了两倍。
往常织布得俩人一前一后扯着梭子,现在有了这飞梭,自个儿单手就能使唤,梭子在布匹上来回飞转,眨眼就能织出一片布来。
要说纺纱是老祖宗手工活儿的顶呱呱,那四百年后飞梭的出世,就算是给工业革命开了个头。
这么个小玩意儿能让欧洲兴旺起来,朱小宝也不藏着掖着,打算提前把它拿到大明江南那些手艺人扎堆的地方。
他在木飞梭里头安上铁丝弹簧,虽说做得粗糙,可已经能派上用场了。
张霞瞅着直撇嘴,笑着说。
“就这么巴掌大的东西,能有啥用?”
朱小宝嘿嘿一笑,也不跟她争辩。
“明儿个,咱们该动身了。”
张霞听了猛地一愣,低下头小声应了句。
“噢。”
又赶紧问。
“是不是锦衣卫跟过来了?”
朱小宝摇摇头。
“还没呢,但他们已经在镇江府打听消息,我不能再连累张村的人,再说我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早走早安心。”
他明白张霞心里舍不得。
张霞轻轻叹了口气,抬眼看看朱小宝,笑着说。
“郎君,这段日子我过得可真快活。”
“傻丫头!”
朱小宝眼角笑出了褶子。
“往后好日子还长着呢!”
张霞使劲儿点头。
“嗯!”
……
第二天鸡刚打鸣,太阳就冒了头。
暖洋洋的日头一照,路上的冰块渐渐化了水。
张老汉和王大娘天不亮就去了工坊。
张霞煮了两大碗挂面,又煎了俩金黄流油的荷包蛋。
她的手艺还是那么绝,俩人吃得肚儿溜圆。
朱小宝抹了抹嘴,拉起张霞的手说道。
“走,再去工坊转一圈。”
“今儿不走了?”
“明早再走,怎么着也得跟张伯王大娘好好告个别。”
朱小宝笑着说。
张霞用力点头。
“该的该的!”
俩人手拉手走在路上,冰碴子咯吱作响。
天寒地冻的,路滑得直打趔趄。
张霞大大咧咧地晃着朱小宝的手,指着远处的庄稼地咋呼。
“郎君你瞧,那是不是飞龙?”
朱小宝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你不是青州农家出来的吗?连飞龙都不认识?”
她压根不在乎,又指着田野里乱窜的大狗喊。
“快看快看!它们在追野兔呢!”
朱小宝笑着说。
“也不知是谁家的狗,训得这么灵光。”
张霞拽着朱小宝大步往前走,那步子迈得又大又野,恨不得让全村的人都瞧见。
看!我有多幸福!
这些日子,她脸上的笑就没断过,这是从前她从未有过的快活。
路上,她一会儿指着飞龙大狗叽叽喳喳,一会儿弯腰捡些枯野草,编成个草帽扣在朱小宝头上。
走到半道,朱小宝也被她逗乐了,摸出火折子就点着了田边的枯草。
村里人常这么干,烧完的草灰能当肥料,对庄稼好着呢。
火苗“噼啪”窜起来,身后一群娃娃举着火把跟着跑,嘻嘻哈哈的笑声响成一片。
原本静悄悄的村子,顿时热闹起来。
放眼望去,四野空旷得望不到边,路上和地里压根见不着人影。
天边的太阳低低挂着,好像跟田野接在了一起。
寒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孩子们的脸蛋冻得干裂,可还是追着跑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