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这些时,陆时许在落地窗前站了一夜。
他又是笑,又是遗憾。
原来那时候他也在游乐场。
原来,他的小媳妇儿、他的爱人、他的小姑娘,在她两岁半的时候就已经相遇了。
原来他只要多留一刻,多关注关注她,言小蹊就不会被人贩子带走了
原来,他明明有阻挡一切的能力,却到底还是失之交臂了。
而且,她当年已经自称“言言”了,可他却在十六年后重逢时,一直都没能想起来。
陆时许已经找到那张旧照片。
少年陆时许和年画娃娃言小蹊。
线索便是从这张照片中寻了出来。
当年的歹人大概已经将痕迹全都清得干干净净了,却不曾想,还有一张因他临时起意而拍就的照片。
那照片里,小丑意外入了镜。
而经查探,那小丑就是拐走言小蹊的歹人。
既不是意外,是人为,陆时许必探查到底。
这么一查啊,竟牵扯出了一个庞大的拐卖妇女儿童的组织。
十六年了
地球都已经公转十六圈了
歹人仍在为非作歹。
这些年,如言小蹊这般被他们害了的小孩子数不胜数
不是所有受害者都能如言小蹊这般能逃出来、能自立自强、能与亲人重逢
他们有的死在了路上、有的被卖到异地他乡当童工、有的被有钱人肆意把玩、有的被卖给偏远山区的人当童养媳、有的则辗转多次经历多次交易、有的途中染上重病被弃之如垃圾、有的被卖到地下拳馆当沙包、有的被斩断四肢当作橱窗里的娃娃、有的被逼着进行裸贷
陆时许从前并未仔细关注这方面的消息。
这次一查,触目惊心。
虽然那些影像资料中的人与他毫无干系,但那都是些孩子啊、女人啊
手无寸铁,于世道并无错处,缘何会受到这样的折磨呢
他们若没有被拐卖,哪怕原生家庭贫困潦倒、家徒四壁,也比这样好太多太多了
陆时许红着眼看着那一沓照片。
他知道不应该,但的确有些卑劣地想过幸而我的小姑娘自我救赎,逃了出来。
否则
否则他掀翻这世道的心都有了。
得知此事前不久,他刚递交了离开国安局的申请。
他想娶她。
他想娶言小蹊。
他想给她一个安安稳稳的家。
他不想她与他在一起后还得担惊受怕。
而他,有了她,竟也不想再去冒险了。
无她之前他觉得死了和活着都没有太大的差别。
活着便活着,死去便就死去,这些似乎都没有什么大不了。
可从他遇到言小蹊的那一刻,他很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活着
想活得天长地久,想与她生生世世。
可是,这件事又改变了他的想法。
他要查下去
他要彻底捣毁这个庞大的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组织。
他得继续以国安局特工的身份调查此事,这样才名正言顺,这样才能以正当的途径叫坏人伏法认罪。
他想为言小蹊做件事。
他救不了当时的言小蹊,但他愿救出无数个如当年的言小蹊那般受害的孩子和妇女。
他希望往后,再无拐卖妇女儿童的卑劣行径。
他希望妇女儿童都能在和平、健康、向上、阳光的环境中活着。
他一边调查此事,一边以言小蹊的名义建立了被拐卖妇女儿童救助基金会。
他一边打击犯罪、解救被拐卖妇女儿童,一边救济这些妇女儿童的家庭。
犯罪分子永远不知道,他们拐走一个孩子、拐走一个女人,对他们的家庭无异于毁灭性的打击。
很多家庭倾家荡产,卖掉房子、辞掉工作,满世界地寻找孩子;
很多家庭接受不了孩子不见的消息,心思郁结,缠绵病榻、绝望而死,留下年迈的祖辈们;
很多家庭再无笑颜,活着也只是如同行尸走肉
陆时许自知无法代替他们被拐走的亲人,但他愿尽绵薄之力。
终于,等到了收网的时候。
他不告而别。
他并没有告诉言小蹊。
因为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他不想在她面前居功。
他想为她做一些事,想好便去做,没必要让她知道,没必要让她操心。
以那姑娘的性子,她一旦知晓,必不会在旁当看客。
她会参与。
可如果她参与了,遇到危险怎么办
陆时许低估了对方的实力,或者应该说是高估了自己。
他受了伤。
对方的首脑也跑了。
言小蹊也生气了。
她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