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离开后,空气中充斥着尴尬的氛围。
田一一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陆时许就淡淡道“不必把护士的话放在心上。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知道,一一这个人没什么优点,但很有自知之明。我和大叔是云泥之别,就像老话所说,癞蛤蟆怎么能吃到天鹅肉呢一一对大叔只有感恩、崇拜、敬畏,绝无非分之想。方才未出声解释,也是一时懵了,怕说错了话会让大叔为难。”
田一一靠在病床上,空出的那只手调整着身后抱枕的位置。
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合上眼睛。
陆时许恍惚间看到她眸中的光熄了不少
一定是错觉吧
他本想再说些什么,可姑娘惨白着脸、闭着眼睛,摆出了一副疲累至极的样子。
他便也沉默了。
往后日子长,慢慢她就会明白他所表达的并非她所理解的意思。
他从没看轻过她。
田一一闭目假寐,其实一直都等着陆时许的解释。
她这般贬低自己,就是为了听他反驳。
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生出这样奇怪的情绪,可她就是憋着一口气。
这口气不上不下,恰好横在喉头,搅得她浑身不舒服。
然,陆时许竟没有反驳。
田一一越想越气。
她的手机便是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她忿忿地睁开眼,看到手机上那串熟悉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挂断。
那号码的主人锲而不舍。
打到第十个的时候,田一一接了。
“老大你可终于接电话了。你怎么还不出来咱们的人都在医院接应你。你没事吧只要你一声令下,不管是言家人,还是陆时许,我都给你解决掉。”
田一一在吴悦宸说出第二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捂住了手机的听筒。
她淡定地听他说完,而后冷淡道“你打错电话了。”
吴悦宸就在楼下,懵逼地看着天花板。
他道“老大,是我啊吴悦宸。你听不出我的声音吗不不不你居然没有存我的电话号码我还是不是你最疼爱的小弟了”
嘟嘟嘟
田一一挂断了电话,而后利落地关机。
陆时许蹙眉,问“怎么了”
“一个骗子。”
“嗯。”
楼下的吴悦宸打了个喷嚏,愈发懵逼地捏了捏鼻子。
砰
门外传来一声巨响。
田一一担忧道“大叔,言二爷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啊”
“不会。”
“我不想连累无辜之人。这里是医院,不止有我一个病人。他闹得这么沸沸扬扬,会影响病人休息的。”
“你想如何”
“实在不行我就见他一面吧”
陆时许注意到,她在说这话时,眉狠狠地蹙着,小脸也有些紧绷,明显地言不由衷。
他叹了口气,道“别委屈自己”
不说“委屈”二字还好,一听到这两个字,田一一就觉得自己特别委屈。
她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道“大叔,在我们村,吃饱穿暖都是问题,委屈跟这些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在那里,没有人会在意你委不委屈,只会掰着手指头算你为村里做了多少。似乎做再多都是应该的,而若是因为生病少做一日便会视为矫情、视为事儿精。
我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是田家老爹发善心捡回来的孩子,你要知恩图报,不然田家随时都可以把你赶出去”。那儿的人穷、落后,没什么文化,却很排外,好几次若非有老爹护着,我大概已经被他们卖到邻村去换钱了。
那个时候就是很想哭,窝在老爹怀里大哭,长大了一些才明白那种情绪就叫委屈,可即便是老爹,也只是宽慰我一一,别怪村民,他们也是穷得没办法了。我多想听老爹说一声一一,有老爹在,别委屈自己,没想到今日竟在病房里听到大叔说这句话。大叔,谢谢你”
田一一眼眶红红的。
这几日因为病着,她也没将头发绑成两根麻花辫。
此刻,长发柔顺地披在她脑后,那醇厚的黑衬得她愈发娇小、虚弱。
陆时许发现只要这姑娘一红了眼,他肺腑间就会有奇怪的情绪翻涌。
他想看她笑,看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看她耍宝
独独,不想看她哭。
陆时许喉咙滚动,本就不善言辞的他唇瓣张了张,只说了一句“一一,有我在,别委屈自己”
话音刚落,一低沉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隔着一扇门,田一一都听出了恭敬。
“陆先生,言家二爷坚持要见田小姐,还叫来了大批记者。事情闹得很大,大少爷的意思是您还是不要出面。您刚刚回国,不宜得罪言家”
陆时许开了门。
田一一不放心,下意识喊了声“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