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捏起了拳头。好半天,他才哀伤地叹了口气:
“等陛下回军就好了……陛下还是圣明的,我去年擅自开仓放粮,事后奏报,陛下也没有怪我……”
啊这,隋炀帝这个皇帝,脑子还是明白的,明辨是非,不怪罪做了正确事情的大臣,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但越是这样,越是让对他有期望的大臣受伤更深: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本质——
所谓“文足以饰非,智足以拒谏”,他不是不聪明,他是太聪明了,不把人当人看,做事情一抽一抽的!
沈乐叹了口气,又不好当着张须陀吐槽隋炀帝——他怕被张须陀直接跳起来砍死。
想了想,小心询问:
“那将军您……以后……”
“我身为臣子,自当尽忠竭力。”张须陀慨然道。沈乐欲言又止,再三张嘴,又再三咽了回去。
眼前这位将军,在讨伐王薄之后,被升为讨捕大使,南征北战,最后,好像是死在征讨瓦岗寨的某次战役当中。
其实,就算他那次打赢了,还有下一战,再下一战,再再下一战……
三征高句丽,开凿大运河,下江南……隋文帝时刻积累的国力彻底耗空,百姓被逼得活不下去,烽烟四起。
这样的局势,怎么是一两个忠诚清白的名将,可以挽回的呢?
这些话在心里连续滚动了几个圈子。最后,沈乐终于道:
“将军,滔滔大势,不可逆转。身为良将,有些时候,也要随分从时,才能保全自身,进而保全百姓……”
“我怎么能不知道呢?”
张须陀沉沉地回答。他凝视远方,脸上肌肉轻轻抽动两下,又低头开始啃咬马肉,啃得汁水四溅。
好半天,陶瓮里的马肉下去了一半,他霍然起身,掀帘而出。
高大的身躯挺立在帐篷门口,微微侧头,倾听着外面呜呜的风声,仿佛也是在凝视着泰山深黑的轮廓。
风声呼啸,黑云漫卷,深邃的山林当中,仿佛仍然有无数黑色气团,收敛成不祥的模样。
等沈乐填饱肚子,晃晃悠悠地慢慢出来,他猛地转身过去,向沈乐深深一揖:
“仙长,可否请您入我军中,容吾朝夕受教,也能随军超度亡者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