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实验,做各种实验,每一步都按照要求做了,然后把一切寄托给上天,希望能出自己想要的结果,好根据结果写一篇好论文。
讲真,事情到了这个关头,突然就理解古人为什么要求神拜佛,为什么资料里的每一个窑区,都要年年花大价钱拜窑神。
他做实验的时候,如果每天给机器磕一个,就能保证出想要的结果,相信不光是他,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一定会排队磕头;
而烧窑的不确定性比做实验大得多,失败的后果,也比做实验大得多。实验做不出结果,最多最多也就是延毕;
烧一炉废一炉,运气最好也是窑主破产、窑工饿肚子,运气差些,说不定就有人要被抓去打死……
都是官窑,都是宫里指定要烧造的东西,没准是皇帝大婚用的、没准是敬天祭神用的,如此不经心,打死几个怎么了?!
就像现在,烧不出镇魂俑,沈乐大概不至于破产、也不至于饿肚子。
但是,亲耳听过窑炉里的哀嚎惨叫,他现在真的怀疑,迟迟烧不出来是要出事的……
“别失败……别失败……无论如何成功那么一次……”
沈乐嘀嘀咕咕地念叨着,努力尝试扩张精神力,去感受窑炉里的变化。
好消息,自从“仙师”给了镇魂俑烧造法诀以后,他似乎又解锁了一点功能,精神力可以延展开来一点;
坏消息,向空气中延展也就算了,向炽热的窑炉里延展——好痛啊……
沈乐额头汗珠滚滚而落。一次一次试探,一次一次调整火候,增、减、增、减、增、减。
不知道调整了多少次,窑炉深处,猛然传来一声细微的炸响。沈乐瞬间头皮发麻:
“喂!别啊!别炸啊——”
咔嚓!
咔嚓!咔嚓嚓嚓嚓嚓嚓嚓——
“别!!!”
轰!
沈乐的惨叫,窑炉里的倒塌声同时响起。一连串稀里哗啦的声音,听得沈乐心都碎了:
这么多天的工作!
这么多天的努力!
淘炼泥土,炼灰配釉,修模拉坯,琢器做坯,用小竹签一点一点雕琢器型,小心翼翼捧进窑炉。
一口气做了几十个俑人模型,做一个平均失败五次以上,这一炉再失败,损失都不能用扒一层皮来形容,简直像是挖掉了一颗心!
但是窑炉里的匣钵们似乎已经倒了,现在哪怕熄火进去抢救,也根本来不及。
这又不是现实中,感觉不对劲,能赶紧呼唤风的力量,大地的力量,赶紧把那些匣钵稳住,浮起,凌空托住,让它们重回原位……
“唉,少爷,这火催得太旺了啊。”
不知什么时候,良伯已经颤颤巍巍走到沈乐身边,满脸皱纹挤在一起,看着比沈乐还要痛惜:
“窑炉里的情况,匣钵柱有没有变动,要时时看着的。匣钵柱往窑门方向斜,说明没有问题,可以继续投柴火;
匣钵柱往烟囱方向斜,就是快倒窑了,要赶紧把火降下来——前雄后煽,您忘啦?”
“我……”都背下来了的,真到用的时候,就忘记这个,丢掉那个……
沈乐欲哭无泪。老人叹着气拍拍他:
“别管了,继续烧吧。这一炉烧完,照常熄火,照常把东西捧出来——没准,还有一两件好的呢?”
烧窑就是这样,明明听到里面已经倒窑了,还得含着眼泪,打落牙齿和血吞。沈乐心惊胆战,又熬了一天一夜,熄火开窑。
一件一件,把满地碎瓷往外扒拉,扒拉一件,叹一口气:
“碎了。”
“碎了。”
“这个也碎了。”
“这个还是碎了。”
“这个八尺高的完全体镇魂俑……唉,果然全碎了,拼都拼不起来的那种……”
八尺高的镇魂俑是完全不用指望了,被匣钵柱一砸,当场倾倒,重重摔在地上,碎成七八块几十块。
那些分成八块烧造的镇魂俑,叠在高处的也不用指望了,连瓷器带匣钵,全部完蛋。
沈乐一直扒拉到最底下,才从最下面三层匣钵当中,扒拉出了几件看起来能用的东西。
左看右看,捧起来对着光仔细看,再四面八方地转着看。看来看去,终于放心地吁一口气:
“谢天谢地,这一块镇魂俑是好的……咱们再看下一块……嗯,这块也是好的……”
一块块翻检,七拼八凑。终于,沈乐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哀嚎:
“……为什么还缺一块啊!”
是的,八分之一版本的镇魂俑,他扒拉出来35块完整、没有裂缝、能够拼起来用的。
问题是,这35块,并不能拼成完整的一座瓷俑……最脆弱,细节最多,最麻烦的衣摆那一截,全部摔碎,没有任何幸存……
“唉,没事没事,下一次再多烧一点零配件,方便拼起来。”沈乐扒拉完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