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步,冲出房门,直扑工地:
老板和师弟师妹们工作的地方,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大院。
门脸不大,也就三开间左右,然而门口两级台阶宽大平坦,斗拱上雕龙刻凤,哪怕历经岁月,也能看得出曾经的精致。
三间黑漆木门已经斑驳,柱头、础石、花窗上的雕刻,还是精致繁复,让人眼前一亮。
“可惜这大宅的故事,不会写在墙壁砖瓦上……”
沈乐缓缓地吁了一口气,抬脚往里走。整座大宅,到处都是脚手架,到处都是工作的痕迹:
拆除下来的护厝铁皮搭盖斜在一边,还没有运走;
陈旧、破损的瓦片一叠一叠堆在墙根,新的瓦片已经铺好了一大半,还有一车倚在对面;
腐朽的木构件已经拆了下来,新的木构件还没换上去,窗框、门口、檐枋,触目所及,一块一块,都像狗啃的一样……
“老实说,住在这种房子里,真是不舒服。”
沈乐由衷评价。没错,这种房子,在当时已经算是非常豪华,只有大户人家才住得起了:
严丝合缝的大石条基础,当地特有的、红土烧成的红砖,翘角飞檐下,用瓷片拼成龙、凤、狮子、鲤鱼等各种精致的花样。
然而整座房子屋檐极其宽大,四面围拢,只露出小小的一块四方形天空。
拿尺子随便量一下,整个院落,只有1/9是天井,其他部位全部被屋顶覆盖:
“这种采光,一天到晚,能有几个小时日照?住在里面,真的会憋死人的吧!”
他一边吐槽一边往里走。大宅一共三进,第一进正中牌匾高悬,左右两间,左间上设讲案,下列桌椅,大概是宗祠里的学堂所在;
右间当中两把太师椅并列,左右各设四把交椅,怀疑是族人议事的地方。
绕过正中大厅后面的屏风,第二进大厅庄重肃穆,哪怕东西都搬光了,也能隐隐闻到香火味道。
踏进大厅,正中长案上,长案后面的壁板上,全都空空荡荡。但是光看上面的灰尘痕迹,沈乐敢用自己老宅打赌,这绝对是供牌位的地方!
“当中始祖,左昭右穆。天子七庙,诸侯五庙,士三庙,超过这个数目的,打包放在侧房或者后室,逢年过节请出来祭一祭……”
沈乐倒背着双手,仰着头,绕着祠堂转悠。东西可以搬走,沉淀在房子里面的气韵可搬不走。
尤其是长案和壁板上,凝聚的心念和力量,简直伸手就能摸到——
“我感觉,在这里传送,最容易传送到目标位置。”沈乐仰望壁板,沉吟思索。
不知道多少年,多少代人,在这里拈香祭拜,在这里仰望叩首。
有意气风发,有崇敬肃穆,也有愤怒悲哀,有凄凉绝望。千年以降,各种各样的情绪,浓厚到几乎凝成了实质:
这个家族,经历过怎样的风风雨雨?
是什么经历,在家族传承当中,刻下了最深的痕迹,又是怎样的经历,引动了这个祠堂的异象,把他的师弟师妹们卷了进去?
梁柱上,础石上,墙壁上,并没有留下任何文字,记载沈乐想要知道的事情;
导师和师弟师妹们收集的资料,也没有涉及这方面的内容。
沈乐在第二进的祠堂转了两圈,又转向第三进。一脚踏出第二进的后门,他瞬间精神振奋起来:
是没有看过的建筑结构!
是没有看过的样式!
第二进后门,和第三进之间,有一条明显的分隔,几乎可以算是楚河汉界,恨不得砌一堵墙拦起来的那种。
然后,第三进有独立的门房,有独立的照壁,不绕到内部,甚至会觉得第三进直接调转方向,由坐北朝南变成做南朝北,和第二进直接背对背。
如果不是外面有一整圈围墙,把这三进房子围在一起;
有左右两排护厝——也就是纵向分布的两排厢房,以及分隔厢房和主体建筑的长长巷道;
沈乐完全可以认为,第三进和前两进并不属于同一栋建筑,甚至不属于同一家的房子。
但是,两栋房子的建筑结构,风格,相呼相应,又存在微妙的对称,跟照了个镜子似的……
沈乐好奇地绕了进去。一圈转下来,恍然大悟:
这个宗祠,是非常罕见的男女祠的结构。男祠在前,女祠在后,男人们在第二进祭祖,女性也在第三进祭祖;
男祠供奉家里的始祖和有贡献的先人,女祠,在供奉之外,还承担了养赡的职责:
看女祠左右两边,一间一间阴暗逼仄的小房子,看楼梯紧锁的二层楼阁,再看密密麻麻排列的织布机,沈乐有理由相信,这是家族女性守节的地方。
而最让他心神震动的,还是女祠牌位前方,一条漆黑油亮的大梁:
沈乐甚至不用开灵眼,也不用进入冥想视角,站在梁下微微仰头,就能“看”见梁上垂挂下来的,一条一条密密麻麻的白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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