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脖子,注意背,注意腰……一点一点抬,当心损伤脊柱!”
老教授的指挥下,一老一小,两个活人,居然真的被慢慢抬了出来。
小孩子缩在一张桌子底下,被结实的老桌子顶住,侥幸没有受伤,只是吓得脸色惨白,哭都不会哭了;
倒是老人头破血流,动都不能动,仅剩下的一口气,那也是出气多、进气少。
自有年长的婆婆抱了孩子过去,轻轻拍打,柔声安慰。至于老头子们,都围拢在老伍头身边,七嘴八舌,出着主意:
“这得赶紧抬去医院啊。”
“路都不通,怎么去医院?”
“我们把他抬出去?”
“别!万一路上再出事呢?还是等救护车比较好……”
沈乐这种缺乏生活经验的年轻人,就只能在旁边老老实实听着。听他们吵了半天,忽然有个老人一拍大腿,“哎呀”出声:
“我想起来了!给他吸氧!正好去年年初的时候,我儿子怕我感染了撑不过去,孝敬了我一台制氧机……”
“对啊!”
“对啊!”
“吸氧最有用了!能多撑好久呢!”
可怜那台制氧机连着纸箱快递到家,一直被珍而重之地放在卧室,从来没有打开过,老年人拿这玩意儿也没任何办法。
沈乐他们师兄弟几个一拥而上,拆箱子的拆箱子,研究说明书的研究说明书,找视频的找视频,折腾好半天,才把吸氧机组装起来,给老人家用上:
“上帝保佑,千万不要再断电了……”
“老伍头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就看这吸氧机了!”
然而上帝并没有保佑。半个小时,啪的一声,全村灯光再次熄灭。
虽然制氧机里的电池,还能再坚持几个小时,但是,这几个小时内,能不能再次来电,谁都说不好……
“小油灯?小油灯?”
沈乐见识不好,抽身回房,摇了摇小油灯。灵眼当中,小油灯的光芒有气无力,蜷缩在灯芯上,传来一个弱弱的回复:
【累了……】
“再坚持一下!有人等着救命呢!实在不行,别给其他人供电,保住那个制氧机就好!”
啪嗒一下,全村灯光再次亮起。大概“保住制氧机”这种点对点的工作,对小油灯实在是太难了,它只能把力量灌输给变压器。
沈乐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床上。休息了不到半个小时,眼前一黑,全村又陷入黑暗……
“小油灯?小油灯!”
小油灯的灯芯上,绿豆大的一点灯光摇摇欲熄,乏得连话都讲不出来了。
沈乐心疼地摸了摸它。唉,小油灯毕竟刚活过来,竭尽全力供了一晚上电,没有补充,肯定也到极限了。
为今之计,只能希望电力部门能够给力一点,快把电修好吧!
沈乐迅速给向阳发了个消息。得到的答案并不好,他已经带人上山,尽力扶起电杆了,但是,拉断的电线需要换新的,村里并没有存货……
沈乐遥望一眼村口,看着变压器旁边,彻底耷拉下去的电线杆,眉头紧皱。
停了好一会儿,他慢慢下楼,打算问问导师有没有人脉能解决。一走出堂屋,忽然一愣:
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干嘛呢?
一个一个,一个一个老人,走进村口空场,聚集在一起。
那些六十来岁的,六十多岁的,头发花白的,雪白的,身躯伛偻或挺直,消瘦或壮硕的老人——
披着雨衣,穿着胶鞋,一只手拿手电筒,另一只手拿着铲子或杠棒。招呼着,议论着,在村前的小空场上排起了队:
“等外面的人一点一点探路?把路铺好,把电线背进来?”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我们自己来!我们不能坐在家里等!”
“没有大路还有小路,没有车子能走的路,还有山路!我们走小路,把电线背进来!”
沈乐惊讶地看见,那些平时拄着锄头,慢悠悠下田,耕种几亩地、一两分菜地的老头老太,焕发出了从未见过的活力。
他们昂着头,撑着手杖,脖子上搭着毛巾,嗓门一个比一个高。沈乐心脏一拎,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去:
“大爷,你们这就要出山啊?这大半夜的!”
“当然了!”人群中央,一个头发花白,额头上有一块疤的老头儿,高高昂起头:
“指望这些小家伙,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还是我们自己去!”
“是啊!”
“是啊!”
沈乐左看右看,十几个老头儿,还有三个老太太,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这种年龄组合,让他光看着就心惊胆战。
年纪越大越是倔强,他们导师铁了心要做什么,他们这些人,从来就不可能拦住。更不用说现场十几个人,靠他一个,更加没办法——
“我跟你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