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痛楚(1 / 2)

沈芥的小叔死之后,沈芥从金尊玉贵,万人疼爱的小少爷变成了一个任人欺凌的可怜虫。

三岁到五岁这段时间,因为他受了惊吓,遭受了毒打,一直缠绵病榻。他父亲只是极少来看他,倒还没有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

但是等他身体好起来之后,他父亲就单独在外院辟了个小院给他住,不允许他再跟母亲住在一起,说是让他开始好好读书,要学会独立。但是其实宋家的男孩子一般要等到十岁开始才到外院住。

沈芥从此开始了早起晚睡的读书生涯。他父亲布置给他的功课,比他兄弟们多了整整一倍。只要功课中稍微有点瑕疵就会挨打,可以想见他每天都会被打。

那时候家里有个族学,宋行之就伙同族学里的其他堂兄弟们一起欺负他,跟他父亲告黑状,他父亲每次都会相信。

在打了他以后还威胁他说,母亲身体不好,让他不要撒娇告状,让母亲能好好养病。

他的母亲住在内宅,对丈夫对儿子的苛责鞭长莫及。

他的母亲是在那个家里唯一对他好的人,小小的沈芥自是不愿意让母亲为自己黯然神伤,从来也没有跟他母亲说过,父亲打他打得很厉害,他没有一天身上有一块好皮的事。

后来还是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他母亲发现他手臂上伤痕累累,青一块紫一块的,才拉了他查看他全身的情况,不敢置信地发现他竟然遍体鳞伤。他母亲狠狠地哭了一场,然后就病倒了。

宋承先以为是沈芥去告的状,大怒之下又把他打了一顿。

后来他母亲病情稍微稳定一点,就提出要让他去太学读书。从此他就在太学住了两年,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直到有一次快过年的时候,太学里放春假,他欢欢喜喜地回家去见母亲,却见母亲病得非常重,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又惊又怕,生怕母亲离自己而去,到处找大夫给母亲看病,都没有任何作用。母亲躺在病床上,拉着他的手,仿佛交代后事般嘱咐他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要跟父亲好好相处。

他万分悲痛,完全接受不了母亲即将离他而去的事实。

这个时候,宋行之告诉他,有一个要告老还乡的太医医术很好,可以治母亲的病。他就去出城找,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等他回来的时候就得知母亲已经去世的噩耗。

宋行之和他的父亲宋承远在他父亲面前说是他在太学里不好好读书,还跟母亲顶嘴,气得他母亲旧疾复发才骤然离世的。之后就是把他给痛打一顿逐出家门的事了。

沈芥闭了闭眼,觉得身上有些冷。他永远也忘不了幼年时的自己那种又绝望又孤独的心情,还有每天都如影随形的痛楚。

被逐出家门之后,他在冰天雪地里像一条狗一样苟延残喘,不知道几天后来被他舅舅找到带回了安阳,把他送到卫天歌那里去,他才如获新生。

他不是不能够原谅他的父亲,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一句原谅就真的能够过去的。

那个时候,眼神冰冷,恨不得要他削骨,还父削肉还母的宋承先,跟如今这个满脸沧桑,一脸懊悔的宋承先,真的不像同一个世界的人。

人都会变啊,往日种种,就像上辈子发生的了,他不想去回想,也不敢去回想。

他想极力忘了宋家人,所以一直都不敢进京。如今宋承先提出想要重修旧好,可是他已经忘了,他们曾经好过吗他跟宋家人最好就是老死不相往来吧。

沈芥用双手环抱住自己,重重地叹了口气,望着天上的明星,喃喃道“母亲,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以后,在这个世上,有一个女孩子会代替您好好照顾我。同样地,我也会好好照顾她的。那个人,您说要我跟他好好相处,现在这样应该算是最好的距离吧。我实在是不想再跟他有过多的牵扯,您会理解我的,对吗我这辈子罪孽深重,佛祖愿意让我活几天我都觉得是恩赐,有些债,像养育之恩,像舍生之义,今生注定无法偿还,我只有来生再还了。”

沈芥站起身,踏着苍凉的月色,慢慢地回家去了。

他回到在亲仁坊的家里,没想到宝山正坐在房间里等他。房间里只点着一盏油灯,在朦胧的灯光下,她用手支着脑袋,正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他回来的太晚了。

沈芥心里一暖,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在这里等他,同时又是一阵愧疚。宋承先交给他的任务只不过是刁难他而已,他何必太过认真,让真正关心他的人为他担忧呢

他轻轻地走过去,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去,为她盖上被子。

宝山在碰到床的时候眼皮睁了睁,隐隐约约看到了沈芥,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便伸手环住了沈芥的胳膊,撒娇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

“是我不好”沈芥凑近宝山的脖颈柔声道。

宝山听罢又闭上眼,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沈芥失笑,这丫头的心还真大。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闻着她身上特有的药香,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那噩梦般的日子终归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