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还是准备去工部的,一直没有变过。”
谢沂点头“你呀,以状元之身去工部,可要让多少人嫉妒又庆幸哟。我之前觉得你是工部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过如今看来,哪个部门你都去的了。其实这六部也是密不可分的一个整体,你以后也可以去其他部门转转,想必陛下也不会让你长久地偏居一隅。”
“学生愿意听从陛下安排,但是学生觉得,紧紧治水一项,就足以学生花费余生来研究了。”
“你有恒心和毅力是好事。来,我们下棋吧。”
“好,大人先落子吧。”
谢沂没客气,先落下一子。
他有一个小小的看人技巧,就是看人的棋品。这个人落子是直来直去,很有可能是个有勇无谋之人;但是过分迂回,又太过有城府或是软弱保守。
沈芥这棋下得,稳中有进、坦荡利落,既备足粮草,又蓄势待发,谢沂觉得自己能看出他的一举一动,却又被他的别开生面打得措手不及。他这棋场老油条,竟然最后只是险胜。
这一局下来,他对沈芥愈发满意了。此子灵气十足,有勇有谋,又光明磊落,是个真君子。
什么棋品如人品,倒也不可尽信,但是,在考虑到孙女人生大事,他就显得十分谨慎,希望从一些细节中对这个孩子进行多方考察,虽然,这些日子的来往,他已经对沈芥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
年纪大了,总是容易患得患失。
不过,他这么挑剔的人,对沈芥也没有任何不满。之前没考虑过他,不是因为家世,而是他觉得沈芥像是不属于这个地方,他不该将他绑住。没想到,他自己倒心甘情愿被绑住了。谢沂甚至怀疑,沈芥最后改变主意,愿意留下来考试,有没有他孙女的原因。
自从宝山跟他说了自己的心意之后,他就想着,他就是考个同进士也无所谓的,但是,这小子太争气了,直接考个会元,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要说有,就是孙女婿太优秀了,他得早点替孙女将他抓住
现在,他要帮宝山试探一下沈芥的态度。
“咳咳,一局已毕,咱们喝点酒休息一下吧”谢沂建议道,
“好”沈芥将棋盘收拾好,便给谢沂和自己重新斟了一杯。
“阿芥啊,既然仕途上的规划越发明朗,那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
“啊”沈芥其实正在斟酌,要不要趁着这个空档把他想求娶宝山的事提一提,没想到谢沂却先发制人了。
“学,学生其实是有考虑过的。”沈芥结结巴巴地道。
“是吗,你有看上哪家姑娘了吗”谢沂笑眯眯地看着他。
沈芥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鼓起勇气站起身来,看向谢沂道“大人,其实,其实我看上的,正是您家的宝山”
“是吗,我家阿弥”谢沂装作一副吃惊的样子道,“来来来,你坐下,跟我好好说说,你是从什么时候看上我家阿弥的”
沈芥这回坐下,就显得有些拘谨了。他用手掌摩挲了一下膝盖上的不料,才将他早就组织过的语言说了出来“学生倾慕令孙女宝山已久,从丰县抗洪初见,就觉得此女子心系百姓,与众不同,大有巾帼英雄之态。后又在书院会面,直到京城,情不知从何而起,一往而深,学生,学生斗胆,想在殿试加官后请媒人前来提亲,不知大人可否应允”
这一番话说得还算流畅,谢沂越听,嘴巴咧得越大,虽然他是笑着的,但是沈芥却越发忐忑。
“我竟不知,你小子早就对我家阿弥另有所图,难怪阿弥还跟我炫耀你送她的什么东西”
“学生,学生一片真心,并无半句虚言,还请大人明鉴”
谢沂被“腾”地一下站起来的沈芥吓了一跳,忙叫他坐下,含笑看了他半晌,方拿起酒杯道“你猜我为何请你喝这个酒”
“啊”沈芥脑筋有点转不过弯来。
“因为,因为这酒正当时”
谢沂看着傻愣愣的沈芥,无奈地指指他“倒也没错,正当时啊,你来得正当时吗,哈哈哈”
沈芥这才想起青梅酒的寓意,女儿家出嫁,父母一般会送青梅酒给男方家,表示将女儿托付给男方,希望梅熟蒂落,佳偶天成。
“大人,您的意思是,您是同意的”
“我的意见只有四个字,乐见其成”
沈芥坐着马车前往舅舅沈旸家的时候,脑子里还是晕乎乎的。这是幸福的眩晕。
谢沂答应了他之后,说等着他家派媒人来提亲。沈芥跟谢沂坦白了自己的身世,谢沂说了一段话打消了他的疑虑。
“识一人,要听其言观其行,老夫自认对你的品行是认可的。至于你的身世,虽然其中隐秘不足为外人道,但是既然你已用退出家族作为偿还,已然与过去做了了断,便不必放在心上。你只要告诉我,不享受家族荣光,能不能留存君子风骨,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能不能给你的妻子创造适合你的生活。要是能,我就将阿弥托付给你,要是不能,今天的话不必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