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游神甚至无需动用真正的手段,只是那被轻微刺痛后本能反弹的神威,就如同无形的巨山,狠狠撞在高见身上。
“噗——!”
高见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就被灼热的神光汽化。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胸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意识几乎瞬间溃散。
这不是反抗,这是表明态度,这是……蔑视。
日夜游神自然也感受到了。
于是,他们不再留手。
日煌与永夜,两种截然相反却的恐怖力量,如同磨盘的两极,向着中间那渺、残破的身影狠狠合拢!
轰隆隆——!!!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爆炸声席卷四方。
光芒与黑暗的交界处迸发出毁灭性的能量潮汐。黄泉边的黑色大地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层层碎裂、塌陷,被能量洪流裹挟着冲上昏暗的天空,又被更强大的力量碾为齑粉。
远处的石林成片倒下、蒸发,连奔腾的黄泉浊流都被短暂截断、汽化,露出干涸的河床,旋即又被更汹涌的浊流填补。
破坏的范围疯狂扩散,百里,二百里,四百里!
目光所及之处,大地支离破碎,仿佛被巨神用犁铧反复耕耘了无数遍,再也找不到一丝完整的痕迹。炽热的光焰与冰冷的暗蚀能量交织肆虐,形成一片绝对的生命禁区。
在这毁天灭地的狂轰滥炸中心,绝无任何生灵能够幸存。
然而,就在这毁灭的顶点,日夜游神几乎同时“清醒”了过来。
并非外力干扰,而是一种源于自身位格和道心的突兀警醒——不对劲!
光芒与阴影骤然收敛,如同潮水般退去。
二神悬浮在半空,冷漠地审视着下方。
然后,他们沉默了。
眼前的地狱……没有任何变化。
黄泉依旧在脚下奔流,黑色的大地虽然荒芜却完整无损,远处的石林依旧嶙峋矗立,连他们之前站立的位置都没有丝毫改变。方才那足以重塑地形、蒸发河流的恐怖攻击,仿佛只是一场逼真无比的幻觉。
没有爆炸,没有破坏,甚至没有能量残留的波动。
一切如常,死寂依旧。
“幻觉?”日游神的光影微微波动,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惊疑不定。
但高见已经不见了。
原地没有任何血迹,没有残存的气息,什么都没有,就好像他从未在那里受过重创,从未在那里挥出那徒劳的一刀。
下一刻,无数阴影触手如同活物般钻入每一寸土地、每一道石缝;炽烈的神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每一片区域,甚至连奔腾的黄泉之水都被神念强行渗透探查。
然而,仅仅片刻之后,夜游神的阴影收回,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气息……彻底消失了?连同那柄刀的气息……怎么可能?他重伤至此,神魂都应涣散,理应无所遁形!”
日游神的光影扫过浑浊的黄泉,又看向远处错综复杂的石林裂缝,冰冷的声音下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何种手段能同时迷惑我二人感知?罢了,一具残躯,一件废铁而已,只是……可惜了那秘密……”
“我们的道心……”夜游神的阴影低沉地蠕动,“竟会在这种时候同时失控,陷入共同的幻觉……这地狱的沉寂,连我等也侵蚀至此了吗?”
日游神的光影闪烁了一下,似乎不愿深究这个话题,只是漠然道:“再坚守一段时日,阎罗们总会腾出手重整秩序。大不了……届时我等效仿鬼王,也寻一处所在,封闭感知,陷入沉眠便是。”
“嗯。”
两道神影在原地停留片刻,最终如同水墨融入虚空,缓缓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地狱边缘再次恢复了它亘古不变的死寂与荒凉。
而在四五里之外,一处裂缝深处。
高见的身体卡在狭窄的岩缝中,浑身是血,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几乎与死人无异。他的意识沉入无边黑暗。
唯有他的右手,仍死死握着刀柄——
但他还活着。
他的意识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仅剩一点微弱的真灵在寂灭的边缘摇曳。
唯有他的右手,仍如同焊铸般死死握着那柄冰冷沉重的锈刀刀柄。
方才,他挥出的那最后一刀,倾注的并非残存的气力,而是欲界魔气。
这魔气不伤肉身,不毁神魂,专蚀感知,勾动心魔。
于无声无息间,将日夜游神那因漫长守候而早已麻木,又因贪婪而泛起波澜的道心,拖入了一场他们自身力量共同构建出的、逼真无比的幻境。
他以自身为饵,以魔气为引,点燃了神灵心中的杂念,换来了一线渺茫到极致的生机。
他赌对了。
魔气带来的幻觉,让他成功逃生。
代价是,本就油尽灯枯的他,神魂彻底透支,陷入了不知能否醒来的沉睡。
裂缝深处,死寂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