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狗命(2 / 3)

气,就能支棱起来,硬挺着活下去。

师父就是这种贱命,覃隆喂他雪水,喂他烤得半生不熟、带着血丝的鼠肉,偶尔能抓到只冻僵的乌鸦。

他吃得艰难,咽一口就咳半天,但他就是吃,就是咽,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能吃,都往嘴里塞,哪怕这会引起剧痛。

那股子狠劲儿,不是对着敌人,是对着自己这副破烂的躯壳。

覃隆看的头皮发麻,在师父那里,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只是一件还能勉强使唤的工具,只要工具没彻底散架,就得榨出最后一点用处。

之后,他慢慢的好起来了。

于是,他教覃隆。

他的教法,当然不可能是什么演武,练习套路,打基础之类的,而是在这狭窄、昏暗、充斥着土腥味和虫豸的地洞里,教他如何像蛇一样无声潜行,如何像狼一样观察猎物与环境,如何在最逼仄的空间里爆发出致命一击。

师父的剑法没有名字,只有一次次在覃隆身上留下的青紫淤痕和几乎破皮的擦伤——那是模拟真正搏命的凶险。

“短剑,不是摆架势的玩意儿!”师父咬牙切齿的说道:“它是拼命用的!记住了!别管对面是人是鬼是妖,只要他想要你的命,你就得比他更快、更狠、更绝!把自己往他怀里撞!用骨头卡他的刀!用肩膀撞开他的空门!然后,用这玩意儿,”他拍着那把乌沉沉的短剑,“从他最软的地方捅进去!搅烂!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第三条路!”

师父的剑法,像冻土上的冰棱,又冷又硬,扎进覃隆的骨头里。

他学到的不是什么高深武学,是如何在绝境里榨干自己最后一丝力气,用命去换那一线生机。就像在荒原上抓鼠兔,被逼到角落的猎物,往往会爆发出最凶悍的反扑。师父教的,就是如何成为那个在绝境中反扑的猎物,或者,成为那个把猎物逼入绝境的猎手。

后来,师父带着他离开了洞里。

他们经历了很多事,接单子杀人,或者为了一时意气杀人,乃至于师父还突破了,甚至后续还帮覃隆也晋了一境。

八年时间,很快过去。

一切蒸蒸日上,覃隆也从原本什么都不懂的土小子,变成了一个为了钱杀人的杀手,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好。

日子就在刀尖上滚着,钱袋渐渐鼓了,覃隆身上的疤也多了。

他不再是那个缩在地洞里啃肉干的小子,手里沾的血多了,眼神也硬了,像辽北冻土上磨了千百年的石头。

师父的旧伤似乎也好了些,偶尔还能指点他几招更阴狠、更刁钻的短剑路子,师徒俩的名头在见不得光的道上,竟也渐渐响了起来。

覃隆觉得挺好,刀口舔血换来的银子,比在冻土上刨食强百倍。他不怕死,怕的是穷,怕的是饿。死亡在他眼里,成了换取温饱甚至富贵的等价物,干净利落。

他刀口舔血的时候,看不见死亡,他只看见了死亡带来的财富,地位,还有力量。

一直到有一天……因为他们的名声逐渐增长,师父的仇家来了。

那时候他才知道,师父的仇家,是世家,姓‘方’,师父就是得罪了世家才会被追杀的这么惨。

第一次听说师父的对手的时候,覃隆先是害怕,然后是兴奋,再之后,他高兴的追着师父问,到底是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居然能招惹到世家!

是啊,你想想看!

那可是世家!

师父一定是干了特别大的事情,轰动一州的大事,才让世家们花了巨大的力气来搜捕,来追杀,对吧?

不过师父只是撇了撇嘴:“说些屁话,老子只是杀了一条狗而已,妈的,杀了这么多人没事,杀了条狗被追杀成这样,都快八年了!”

覃隆这才知道,原来,在有些时候,狗命比人命贵。

杀手杀了这么多人,依然逍遥法外。

但杀了世家公子哥的一条狗,就被逼的走投无路。

对世家来说,这条狗的价值远远超过一个二境杀手的价值。

那天,他们刚在一个边陲小镇做完一单,正窝在臭烘烘的酒馆角落里数着自己兜里的宝钱,盘算着下一顿是吃炖羊肉还是烤羊腿。

酒馆的门帘猛地被掀开,不是风,是比寒风更刺骨的威压。

空气瞬间凝滞了。喧嚣的酒馆像是被掐住了脖子,醉汉的划拳声、跑堂的吆喝声、碗碟的碰撞声,全都戛然而止。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岳般的气息笼罩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仿佛连炉膛里跳动的火焰都矮了几分。

门口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是个年轻人,穿着锦袍,料子在昏暗油腻的灯光下依旧泛着温润的光泽,像初雪覆盖下的冻玉。

他面容俊秀,皮肤白皙得不像常年在风沙里打滚的人,眼神淡漠,扫视着酒馆里的芸芸众生,如同看着一堆待清理的垃圾。他身后跟着两个汉子,穿着青灰色的劲装,腰悬长剑,气息沉凝,眼神锐利如鹰隼,浑身散发着一种与这破落小镇格格不入的精悍与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