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眼欲穿的媳妇。
他们没错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焊花烫破了手,水泥烧裂了皮,哼都不哼一声。
就盼着月底那叠带着汗味的钞票,能让家里的烟囱多冒几缕烟,让娃的书包再鼓一点。
兢兢业业干了仨月,最后连句交代都没捞着,老板卷钱跑了,他们成了被扔在原地的烂砖头。
可我能咋办?
我摸出烟盒,抖出最后一根烟,打火机“咔哒”响了半天没打着,窗外刮进来的风太野,把火星吹得老远。
我也没错啊!我带着弟兄们千里迢迢跑来挣这辛苦钱,没偷没抢,没坑没骗,凭啥要我来填这个无底洞?
一两百多号人的工资,砸地上都得夯个大土坑,我跟他们非亲非故,凭什么拿自己的骨头,去填别人挖出的窟窿!
齐恒说的同样也没啥错,这就是规矩!
可规矩这叽霸东西,咋就壳着老实人往死里欺负呢。
一根烟抽罢,我深呼吸两口,冲门外喊了声:“都进来吧。”
老毕、二盼他们闻声鱼贯而入,铁皮房内瞬间被挤满。
我把刚刚跟齐恒的对话和盘托出,从欠薪的数目到工人的规模,连带他那句“鸡毛蒜皮”都没落下。
“哥,这有啥难的?晚上我跟盼盼去县城,雇点本地的混混,直接把工人们全撵走拉倒。”
屋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声,老毕率先打破沉默,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粗声说道。
他往墙面上一靠,继续开口:“咱明说,他们可怜不假,但跟咱没关系,他们的可怜也不是你我造成的,凭啥让咱来填坑?不知道这边啥价位,反正搁咱崇市,站场的一人五十块钱加包烟,真动手的给两百,再管顿饭,满打满算也就万把块,总比你在这儿愁白头强。”
“毕爷说得对,万一真闹大了,甭管他们是报官还是走其他程序,你大不了一推四五六,直接来句不知道,黑锅我跟他背就成。”
二盼在一旁点头附和,他说着往老毕身边凑了凑,两人都是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我没应声,目光扫过牛奋。
“这年头谁特么容易啊,咱大老远跑过来又不是为了当冤种的。”
他黝黑的脸涨得通红,瓮声瓮气地哼了句。
“我只管负责你们安全,别的不管。”
赵勇超则没有半点含糊的接茬。
所有人的目光突然落在初夏的身上。
“龙哥,盼盼他们说得对,也确实是最省事的法子,可我..我总觉得,这么做太冷血。”
她咬着嘴唇犹豫了半天,才小声开口:“要不...咱试试找一下那个跑路的老板?指不定能追回来点钱呢?”
“找?去哪找?”
老毕冷笑一声:“那挨千刀的货要是能被找到,还能跑得了?”
“可总得试试吧。”
初夏的声音轻轻的,却带着股韧劲:“我刚才看了工人们登记的信息,有个瓦工说,老板前几天还跟他打听去邻市的大巴车。说不定没跑远呢?”
铁皮房内一下子又静了下来。
“找!”
我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干哑:“先找三天。”
“三什么天啊?钱总那边催得紧,也就只给咱们三天的时间..”
老毕急了。
“就三天!”
我咬牙打断他,随即看向赵勇超道:“超哥,你马上跟牛牛去查下老板的底细,他的身份证号、老家地址,还有初夏说的邻市大巴信息,都给我摸清楚,估摸着齐恒那边有更准确的信息,不行就问问他。”
“老毕,盼盼,你俩去工地盯着,别让工人们闹事,也别让他们被其他人挑唆。”
“夏夏,你是女生,跟工人们对话可能会更简单一些,晚一点咱到他们工棚去溜达一圈,问问他们知不知道老板的去向。”
最后我看向初夏开口。
安排完这些,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铁皮门。
风卷着黄土扑面而来,远处的工地上,几个刚撂下碗筷的工人正扛着钢筋往地基里走,脊梁骨在阳光下绷得笔直,像一根根倔强的标枪。
“哥呀,那要是真找不到该咋办?”
老毕在身后不满的嘟囔。
我没回头,只是望着那群工人的背影,轻声说:“找不到...再说。”
有些事,明知难,也得试试。
不为别的,就为了我心中那尚存的一丝丝名为“底线”的玩意儿,谁在这世上不是拼尽全力地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