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邵育良的记忆里,三弟邵育恭聪慧伶俐,是名副其实的神童。
他三岁写字,五岁吟诗,七岁的时候,一手钢琴已经弹得出神入化,还会帮着大妈核账,心算能力一流,连他这个做哥哥的都自愧不如。
大妈在三弟身上寄予了厚望,除了每个月固定的收租日,其他时候都在陪伴三弟学习。
然而这一切,在三弟七岁的生日宴上戛然而止了。
小叔精挑细选,送了三弟一匹设特兰矮马,这种产自英国设特兰群岛的品种小巧玲珑,天资聪颖,性格也是出了名的温驯,给小孩做生日礼物最合适不过。
他至今都记得,三弟骑上去的时候,那鲜衣怒马的烂漫模样。
然后,毫无预兆的,矮马发狂了,驮着他年幼的三弟,狂奔向远处的湖泊。
三弟聪明,知道不能从飞奔的马儿身上跳下来,否则高速摔落在地,非死即残。
他只能紧紧地抱着马脖子,试图让小马冷静下来,可是不行,即便是最老练的驯马师,也未必能降服一匹发了狂的疯马。
何况一个七岁的孩子。
三弟就这么掉进了水里,脚上的马靴不知为何后跟断裂,让三弟的整个脚掌卡在了镫子里挣脱不出,等到大家七手八脚把三弟救上来的时候,三弟已经断气了。
还好家庭医生就在附近。
只是,三弟虽然捡回一条命,从那之后却成了药不离口的病秧子。
大妈请的各类家庭教师,全部清退,什么乐器小马文房四宝,一个都不要了。
房间里很快被各种各样的药罐、药柜、药典所占据。
那场变故似乎成了三弟人生的分水岭,落水之前的他活泼开朗,爱笑爱闹,落水之后的他,一夜之间成了个闷葫芦,十棍子敲不出个屁来。
还病病歪歪的,瘦得像是随时能被一阵风吹走。
三年前爹地五十大寿的生日宴上,所有人都到了,却迟迟不见三弟和大妈。
最后三弟是坐在轮椅上被大妈推过去的,原来三弟的病情恶化了,差点没救回来。
爹地脸上看不出多少关怀,只是庆幸三弟没在他过寿的这天去见阎王。
要不然以后儿子的忌日跟老子的生日冲撞了,这生日是过还是不过呢
也就是那一天,他彻底看清了爹地的凉薄。
爹地对子女的疼爱,只取决于哪个妻妾得宠。
失宠的女人,就算生了孩子,也跟她一样倒霉,不受待见。
加上三弟一副随时可能归西的样子,爹地便名正言顺的把三弟排除在了邵氏企业之外。
邵氏旗下有名有姓的产业,基本上都交给了二房三房打理。
至于四房,也没比大房的待遇好多少。
好在他争气,听从大妈的安排去国外念了商科,回来后爹地果然交给他一个公司练手。
虽然跟邵氏的全部资产比起来不值一提,但胜在营收不错,他可以时常帮衬一下大妈。
说起来,大妈手里也不是一点财产都没有,起码家里的地契都在大妈手里。
听二房三房的说,这是大妈用她那个夭折的儿子换来的。
这话他不信,大妈心地善良,怎么可能害自己的孩子,一定是二房三房故意编排了抹黑大妈的。
现在大妈为了这些地契,要给三弟找个乡下妹做媳妇,他是没意见的,只是他看不懂大妈到底图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繁衍后代,本地多的是优质适婚的女青年,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去内地找一个没妈的女孩过来。
最离奇的还是他三弟,把他叫过去也没说话,只给了他这张便条,写满了要他做的事情。
密密麻麻的字句里,只有一条是叫他给二房制造麻烦,好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去内地接亲。
其他的十几条,都跟乡下妹有关。
他真的很好奇,三弟应该没有见过那个乡下妹,可是三弟好像特别了解她。
比如这条告诉叶姗姗,她妈咪还活着。
下面紧跟着一条她舅舅一家只有表哥能处,其他人不用理会。
再接着是一个地址这是她乡下爷爷奶奶家,她妈咪的旧物被她奶奶保管起来了,她如果想要,带她去拿。
还有些叮嘱,都是跟叶姗姗有关的。
好像三弟跟叶姗姗是什么至交好友似的。
邵育良搞不懂,但是没办法,谁让他心疼三弟呢
谁都知道三弟没几年可活了,只要能让三弟高兴,即便叫他去北极扑海豹,去南极抓企鹅,他都义无反顾。
邵育恭一觉醒来,天黑了。
他妈咪还在外面没回来,多半是给二哥准备厚衣服去了。
汤医生还在窗口坐着,精神抖擞,正在研究病人送他的一罐子金骏眉。
邵育恭起身看了眼,嫌弃道“假的。”
“啊”汤医生傻眼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成色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