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内官,皇帝亲自赐茶,他只能亲自上前去端。
“喏……臣,谢陛下恩典。”任嚣的声音干涩无比。他艰难地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御案前。
他颤抖着伸出双手,捧起那只冰凉的白瓷杯。他犹豫了片刻,抬起头,看向皇帝。
赵凌的脸上依旧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正静静地看着他。
任嚣把心一横,牙关紧咬,闭上眼睛,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地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
液体微辣,带着酒味,又有点药草的苦涩,口感复杂。
喝完之后,任嚣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退后几步,双膝跪地,以头触地,行了一个稽首大礼,声音悲凉而绝然:“臣饮毕!臣别无他求,只恳请陛下……念在臣曾为大秦效力的微末之功上,将来善待臣的妻儿老母,给他们一条生路……”
赵凌看着任嚣这副引颈就戮,交代后事的模样,脸上神情也变得有些古怪:“爱卿啊你的妻儿老母,自然由你自己照顾抚养,托付给朕算是怎么回事?你五日后便要返回岭南,百越之事,快则三年,慢则五年,必能彻底解决。待到功成之日,爱卿便可风风光光返回咸阳,与家人团聚,安享富贵。你这托付后事是什么意思?”
“啊?”任嚣彻底愣住了,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和汗珠,表情完全呆滞了。
他……他还能去岭南?
不是三日后就会变成木头人吗?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凌看着任嚣那副从地狱突然回到人间的懵逼表情,笑着摇头道:“爱卿,你不会真的相信世上有那种离谱的怪药吧?那不过是朕与你开的一个玩笑,试试你的胆色罢了!朕对你寄予厚望,倚为南疆柱石,怎么舍得给你用那种东西?”
原来是玩笑?!是试探?!
任嚣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解脱感瞬间冲刷了全身,差点让他虚脱得瘫软在地。
但他心里却半点也笑不出来,只能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忙磕头道:“陛下真是……真是风趣!臣……臣愚钝,未能领会圣意。即便杯中真是那奇药,只要陛下赐下,臣也绝无犹豫,定当饮下!”
他这话倒不全是拍马屁,至少有一半是真心。
在刚才那种极致的恐惧和压力下,他确实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头,唯一的想法就是顺从皇帝的意思,保全家人。面对武帝的威严和手段,他除了绝对服从,别无选择。
赵凌今夜单独召见他,演这么一出戏,目的就是要最后再试一试,这把即将放回南疆的锋利战刀,是否真的能完全握在自己手中,是否会因为权势和距离而产生不该有的念头。
测试结果让他很满意。
任嚣是个顾家,重视亲情的人,有明显的软肋。
而且他对皇权有着根深蒂固的敬畏,即使在认为自己即将被毒杀的时刻,也只有恐惧,而没有丝毫反抗的意图。
赵凌也深知,驾驭臣子,不能只是一味地施恩示好,那样只会让人觉得你好说话。
必须偶尔也要像这样,展现出能轻易掌控其生死,令人敬畏的一面,让他们时刻牢记,生杀予夺,尽是君恩!
恩威并施,才是帝王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