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来,我们一直在与那些混沌的爪牙作战,守护着那道摇摇欲坠的长垣,守护着我们这片最后的栖身之地。”
“我们以为,这就是我们的宿命,是我们作为这个世界最古老生物的,最后的荣耀。”
元伯的意志,在虚空中,发出了一声充满了自嘲的叹息。
“但现在看来,我们错了,我们只是一群可悲的囚徒罢了。”
长久的沉默。
元伯这番充满了史诗感与悲凉感的叙述,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所以……”
埃斯基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思。
“你们其实也挺惨的。”
这句充满了没心没肺的总结,让频道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诡异。
元伯那沉重的意志,似乎也因为这句话,而出现了一瞬间的卡顿。
“那么,你呢?鼠人。”
光龙申珠那虚弱但却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似乎,不属于这个故事里的任何一部分。”
“你到底是谁?”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再次聚焦到了埃斯基的身上。
这个问题,他们已经憋了很久了。
埃斯基沉默了。
他看着远处那颗越来越近,甚至已经能隐约看到大陆轮廓的蓝色星球,那双血红色的鼠眼之中,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情绪。
有怀念,有迷茫,有愤怒,也有一丝疲惫。
“我?”
他缓缓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旷的沙哑。
“我只是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因为堕落的心灵,永远回不了家的迷路的人罢了。”
在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之中,漂流似乎成了永恒的主题。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剩下阿尔克林手搓出来的计时器上那冷冰冰的、不断减少的数字,提醒着他们生命正在流逝。
“还有五分钟,”
阿尔克林的声音在公共频道里响起,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学者般的兴奋,
“我们即将进入星空与大地的分界线,也就是一百公里高度。”
“各位,准备好迎接你们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最壮丽的极光了吗?等离子体鞘层包裹我们的时候,那景象一定比纳伽罗斯的极光还要美妙十三倍,yes-yes。”
没有人回应他的热烈情绪。
元伯巨大的青色龙躯静静地漂浮着,他将重伤的申珠和昏迷的离祷更紧地护在自己的鳞片下,仿佛想用自己最后的体温,去抵御那即将来临的、足以熔化一切的炽热。
幸存的龙卫们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通过血脉的链接,分享着彼此最后的、属于震旦的回忆。
赫卡蒂也同样沉默着,她蜷缩在埃斯基那破烂的动力甲旁边,那双血红色的眼眸此刻异常的平静。
她只是遥遥地望着那颗蔚蓝色的星球,仿佛想从那片广阔的大陆之上,找到那片属于纳伽罗斯的黑色土地。
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卡哈赫,那个还在咿呀学语的小生命。
她突然觉得,千年的杀戮与阴谋,似乎都没有那个孩子一个笨拙的拥抱来得真实。
凯恩……
如果我还能回去……
埃斯基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漂浮着,将动力甲的所有能源,都集中到了视觉系统上。
他贪婪地,看着那颗越来越近的星球。
他看到了连绵起伏的山脉,广阔无垠的平原,蜿蜒曲折的河流,不过它们都被一层白色的武器与星球本身蓝色的反光遮掩,看着有些不真切。
在某片大陆的沿海区域,埃斯基还看到一个熟悉的、充满了工业与战争气息的城市轮廓。
伏鸿,顺着大地看去,还能隐约看到side1还有水都。
莉莉丝,他的女儿,如今她的本事应该足够她庇护自己了。
埃沃和伊沃,那两个虽然总是想弄死他,并侵占自己妹妹和母亲的,但终究是他血脉延续的儿子。
伊丽莎白,那只胆小而又黏人的雌鼠,想起了她身上那股混合了麝香和奶香味的、令他安心的味道。
他甚至想起了在另一个世界家里,那台陪伴了他无数个孤独夜晚的的电脑。
他还想起了奶茶的味道,虽然他这一世从未真正尝过。
无数的画面,无数的回忆,如同走马灯般,在他那已经因为缺氧而变得有些迟钝的大脑中,飞速地闪过。
最终,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了一个场景。
他,作为一个刚刚穿越而来的、弱小无助的刚刚被收养的白色幼鼠,在斯卡文魔都那肮脏的、充满了腐臭味的下水道里钻出来,第一次,抬头看到了那片被浓密的次元石烟雾所遮蔽的、永远也看不到星辰的天空。
那时候,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