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五六天,这位上司与他们说话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冷若冰霜的脸上连一丝笑意都没有,镇得他们也不敢随意聊天。
“冯知县。”宋亭舟突然出了声。
冯知县半睡半醒被旁边的王知县捅了一下,磕磕绊绊的说:“下……下官在。”
宋亭舟沉声道:“黑叶县的水利可有重新用灰石粉加固?”
冯知县哪怕脑子还不清醒,却还是下意识回了宋亭舟一句,“禀大人,下官上任之后便谨遵大人吩咐,这些年黑叶县大大小小的堤坝都以用灰石粉重新加固过了,靠近村庄的河流也都挖了沟渠分流。”
冯知县能力或许一般,没有什么太大的主见,但唯一的好处就是听话,但凡是宋亭舟吩咐的,无一不立马照做。
听到他的回答,宋亭舟还算满意,又问起沙坑县的魏知县,“沙坑县的堤坝如何?”
魏知县最是知道自己上一任胡知县是怎么获罪的,那时候宋亭舟还没当上知府呢!
于是也恭恭敬敬的答曰:“还请大人放心,沙坑县的堤坝具已加固完毕。矿坑处下官也严加交代过,不可因为那些罪臣的身份,而视恶劣气候于不顾,若遇险情,当先罢工将人转移至山下。”
“不错。”宋亭舟的脸色缓和下来不少。
赫山县就不用问了,早在他从赫山上任时便年年加固堤坝,河流分支,深挖沟渠。而且王知县是四县知县中能力相对最好的,无需德庆县那般让宋亭舟事事操心,不出意外的话这次朝觐王知县会升上一升。
德庆县的费敬为人蠢笨,三句话只能听进去一句,小错不断大错没有,晋升困难,下贬又不到那个份上,是最令宋亭舟头疼的。
德庆县的堤坝宋亭舟根本信不过他,所以是自己亲自去德庆盯着修整的。
明明将辖内置地都安排稳妥,可他内心还是不算安宁。
外面赶车的陶十一顶不住,让陶八上来替他驾车,停车的这会儿空荡,宋亭舟从车厢里取出一根白蜡用火折子点燃,放在车厢中间的位置,
暗黄色的烛火照应他半边线条优越的侧脸,橘色本是暖色,可染上在宋亭舟的脸上却变成另一种无声无形的压迫感。
他眉头微微蹙着,始终没有舒展开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心有忧虑。
入夜之后众人找了处避风的地方休整,不出意外的话,大家要在马车里夜宿一晚了。
陶十一抱了几瓶罐头和烧饼送进车厢里,雨水太大生不起火,只能吃些冷食,“大人,咱们明后几天就能走到赣州府境内了。”
“嗯。”宋亭舟拿了个干巴巴的烧饼啃,出门在外他是吃不饱饭的,每次出门都要瘦上两圈。
陶十一比几个哥哥爱说爱笑,又絮絮叨叨地说道:“等到了赣州就能坐船了,越往北走雨好像越小了,也不知道赣州什么情况,船好不好行驶……欸?大人,您这是去做什么?下车小解吗?”
宋亭舟撑了伞下车,直奔前面车厢,他像是深思熟虑良久,语气平淡的隔着车窗对里面的人说:“布政使大人,下官想返程。”
“什么?”
——
齐盛三十一年冬,暴雨接连下了半个多月,停了两日后仍是阴雨不断,飓风不止。
驿站早就被孟晚停了,后续没有果子运到珍罐坊,坊里的工人也都被孟晚放了假。
一半人很开心,今年赚够了钱,就当提前放年假。一半人舍不得,感觉时间空出来可惜,在工坊上工还有工钱,回家就是洗衣服做饭当老妈子。
唐妗霜是最后一个离开珍罐坊的,他要保证工坊里除了无儿无女自愿留下来值勤几个人外,所有工人都离开了工坊。
对了,还有九个吕宋国的外国人是工坊的老钉子户,他们不用走,坊里留了米面油粮,隔三差五还有人去送上几斤肉和骨头。
驿站没有完全关门,和工坊一样,也是留了两人值勤。余彦东交代几句便急忙出城去接唐妗霜。
“妗霜,来快上车。”他让家里的仆人驾着车来。
两人挤一伞,他们上车后,身上的衣服难免被雨水浸湿几分。
“表妹的事娘同意了吗?”唐妗霜问。
余彦东咧嘴一笑,“娘同不同意不要紧,反正爹是同意了。人家刚考上秀才,咱们整个府城今年才出几个秀才?别说咱们表妹,就是我亲妹还想嫁呢!”
余家的表小姐除非是傻子,放着秀才娘子不做,给自己的商户表哥做妾。这回就算是余夫人让她嫁余彦东,人家小姑娘自己也不会同意。
主意绝顶,一劳永逸。余彦东在自家夫郎面前沾沾自喜。
唐妗霜没理他,这会儿雨小了点,他掀开车帘透风,“咦?”
“怎么了?”余彦东听见他的惊呼凑过去,半搂着他占便宜。
这会儿他家的马车刚出珍罐坊,当初孟晚在坊外建的凉亭其中还有小孩子。
唐妗霜手指指向外面,“前天就来了两个乞丐,今天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