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刘季真趁机内乱,不但渡口不可夺回,你我死无葬身之地!事已至此,须当立断!至若刘季真带来的部曲,主将既诛,苏定方部又下午可至,彼辈必不敢乱。既诛季真,内患消弭,北截太原唐兵、西攻定胡渡口,方可专心对敌。”
王君愕虽觉不妥,但见王君廓心意已决,且形势确实危急,只得听从。
且也无须多言。
此刻,刘季真部曲既降,王君廓便令他们重新整队,押往定胡县城。行不过三四里,前方烟尘起处,来了一支兵马。系是王君廓安排的接应后手。押着这数千胡兵,到了定胡县城外。城外有刘六儿部的营地。刘六儿部昨日一败,得脱还营中只数百而已,营地多空,驱之尽入。
待他们都入营中,王君廓立马营门外,举手下令。
押刘季真部曲入营的前千人步骑,分围在营外,向营中射起火箭。趁着刚才去迎接刘季真的空当,另有王君廓的部曲已在营中堆积了不少干草。登时营中火起,滚滚黑烟腾空!降兵惊觉中计,哭喊奔逃,奔向营门、营栅,试图逃出火海,却被营外的王君廓部步骑以箭雨射之。
营内烈焰焚身,营外箭如飞蝗,刘季真部数千胡兵的惨嚎之声震天动地,犹如人间地狱。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惨叫声渐渐平息,最终归於死寂,只剩下木材燃烧的噼啪声。数千刘季真部曲,悉数葬身火海,无一幸免,连同这座营地,化为了焦黑的尸骸与灰烬。
王君愕纵然久经沙场,望此惨状,亦心中恻然,不忍卒睹。王君廓却面色如常,只细心地吩咐道:“天渐热了,寻些石灰,清理干净,莫生疫病。”
为防定胡县内的士民不安生乱,王君愕派人入城,告知杀刘季真等的原因,公告刘季真兄弟通敌叛国,已奉旨正法,与百姓无涉。却刘季真兄弟自起兵以后,纵诸胡掳掠杀戮,无恶不作,百姓早有怨言。如今杀之,堪称除害。百姓知了缘由后,惊慌稍定,反且有因而称快者。
……
回到中军大帐,王君愕问道:“大郎,刘季真兄弟及其部众已除,底下是何计较?”完,又忍不住问道:“大郎,刘季真部曲已降,何故尽屠之?恐失郡人之心,亦非仁者所为。”
“若不屠之,留待后患?贤兄未免过仁!”简略答了为何尽数杀掉刘季真部曲,王君廓答复王君愕所问两问中,他认为的最紧要的问题,道,“至多再有两日,唐贼主力就到。下午苏定方部到后,我两部合兵,再攻渡口!”
王君愕想到北边来的唐军,问道:“北边来的太原唐贼如何应对?”
王君廓摸了摸须髯,道:“圣上前道令旨,晓谕你我,已令刘十善、宋金刚等出兵,牵制太原唐贼。此路所来之太原唐贼,兵马定然不多。斥候虽报称,眺其声势不,而必疑兵之计,不足为患。且待苏定方兵至,我等以主力攻渡口,以偏师御之即可。”
这话与他昨夜服王君愕时所言大相径庭。昨夜他强调的是“太原唐兵,兵马颇众”,以此作为必须立即除掉刘季真的理由之一。现却又言“兵马定然不多,疑兵之计”。
王君愕愕然,道:“大郎,你昨日言其兵多,故须先除内患,以免刘季真陈纪作乱;今日却又是疑兵?此言前后,何以迥异?”
王君廓摸着虬髯,呵呵干笑两声,,道:“君愕老兄,俺昨日言其兵多,是恐你犹豫不决,误了大事。俺若不其兵多,你岂肯决然下手?圣上令你我了两件事,一个夺回渡口,一个杀了刘季真。一旦你我渡口又没夺回,刘季真又没除掉,如何向圣上交代?”
王君愕听出了他话里潜含之意,问道:“大郎,你是担心便合苏定方部之力,也夺不回渡口?”
王君廓沉默了片刻,难得地叹了口气,露出点为难之色,道:“没想到刘六儿部如此不堪,原指望他能助力你我,结果昨日竟被百余唐骑击溃。刘季真又迟迟不来,你我长驱数百里,已到定胡多日,他却今日才兵马来到。如今因他兄弟之故,战机延误,唐贼主力转眼即至。满打满算,你我只剩两日时间。不瞒你,昨日观唐贼铁骑之骁悍,纵使加上苏定方部,短短两日,能否夺回渡口,俺心中……,亦实无十分把握。”
王君愕定定地看了会儿王君廓。
他与王君廓相识多年,深知其人其性,已是完全明白过来。
王君廓之所以提前杀刘季真,固然有消除内患的考虑,但更多的,却是出於他担心“渡口不能夺回”之此忧。是以,先将刘季真兄弟杀了,至少第一,完成了李善道给他下的两道命令之一;第二,也可以此将夺不回渡口的罪责,归咎於刘氏兄弟的“不堪用”、“迟迟不来”。
王君愕与王君廓虽交情深厚,然性格不同,他素以忠毅自许,对王君廓这番心术,实话,他颇为不满。但木已成舟,再多言也无益,只得按下不满,便正色道:“唐贼骑确然骁勇,然渡口得失,关系我军在河东的整个战局,至关紧要!这两日时间,再是短促,大郎,你我也须竭尽全力,死战到底!待苏定方兵到,俺意,便精锐尽出,死战破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