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呼:“参见窦公!”声震云霄,气势如虹。
窦建德面色微变,皱起眉头,训斥高雅贤,说道:“搞这么大动静作甚?快叫他们散去。”
这些都是他的旧部,扯出这么大的阵仗欢迎他,便是他现在未生二心,也难免引旁人侧目,甚或向李善道上书“进谗”,何况他现已生异志,更需低调行事。
高雅贤会意,忙令士卒退下。
数百兵士虽不解,却也迅速散去。
窦建德心中稍安,下了马,缓和气氛似地笑与高雅贤说道:“营中禁乘马。就是大王,每入营中,亦谨守这条军纪。而况我等?雅贤,咱们便步行入内吧。”
从他到营中的数百亲兵,多是骑兵,也都下了马。
此数百亲兵,自有高雅贤营中的属吏安排。窦建德则由高雅贤前引,径赴议事帐。到了帐中,与跟着入帐的数十将校说了会儿话,窦建德令他们暂且退下,只留下高雅贤一人。端起茶碗,他抿了口茶汤,话入正题,似笑非笑,与高雅贤说道:“雅贤,见我到营,是不是很吃惊?”
好像问的没头没脑。
高雅贤知晓其意,往他坐的席前凑了几步,恭肃地答道:“大王,昨晚闻犬子报称,大王令臣,‘暂且只当没有这件事发生,不可将书信外泄半分’之时,臣其实就已猜到,大王一定很快就会出城,来臣营中!故两个时辰前,接到城中令旨,说大王即将亲临臣营督战的时候,臣并未感到吃惊。大王,臣昨晚斗胆,干了件违逆大王令的事,敢向大王进禀。”
——如果窦建德对宇文化及的这第二封招降书,真的是无动於衷,他昨晚就不会告诉高雅贤的养子,“这封书信他会妥善处置”,也不会令高雅贤“不可将书信泄露”。高雅贤是窦建德旧日的心腹,得用的大将,很了解他,因是已经猜到窦建德定然是已心有所动。
此正用人之际,笼络人心的小手段不可缺少。
窦建德微微一笑,说道:“雅贤,我早就说,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比之伏宝,你勇力稍不如,但智谋却远胜於他。知我者,莫过於你!你昨晚干了什么违逆我令的事?”
“昨晚,臣以军议为由,将营中校尉以上的心腹军将召集帐中,已为大王试探过他们的心意!”
窦建德不动声色,说道:“哦?”
“诸将皆表忠心,愿随大王共进退。”
窦建德抚摸胡须,没有接高雅贤这句话的腔,说道:“雅贤,我本还想问一问你,对宇文化及的这第二封招降书,你是何意思。但而下看来,我也不需要再问你了。只是我有一点不解。”
“大王有何不解,敢请垂示。”
窦建德看着他,说道:“你自从我降附大王以来,大王对你不薄。跟从我降附大王的诸将中,曹湛、董康买、高士兴、王小胡、胡大恩等,或只镇地方,或只领偏师,於今得以独掌一营,堪为方面之将中,唯伏宝与你,两人而已。大王待你既这般恩深,你却为何……?”
没有问完,但也不必问完。
他想问的东西,明明白白,当然就是想问高雅贤为何还不甘心,想要谋乱?
却窦建德帐下诸将,为何只有王伏宝、高雅贤现得以能够独领一营?
原因很简单。
王伏宝,是因为他系窦建德帐下的头号大将,勇猛敢战,李善道喜其才,因重用之。
高雅贤则说实话,不是因为他的能力,——与窦建德部,李善道是真刀真枪打过硬仗的,窦建德帐下这干大将,李善道都很了解,论能力,算的上将才,不纯粹是勇夫,入得了李善道眼的,只王伏宝一个罢了。高雅贤得用,是因苏定方。苏定方昔为高雅贤的养子,出於这层关系,李善道觉得可以把他收为己用,因亦才也重用了他。毕竟,窦建德败降以后,即便经过沙汰,其将、其部亦颇众多,而他的部曲多是来源於高鸡泊、豆子岗这两支义军,本身自成系统,若贸然地尽数任命外将来统领他们,很可能会不能服众,会引起动荡和反弹。
可是,人都有失算的时候。
对这个高雅贤,李善道显即是失算了。
他觉得,他对高雅贤是重用了,却在高雅贤看来,首先,这份重用只是李善道的权宜之计,说不得过些时日,等李善道把窦建德的旧部彻底掌控,便会将其闲置一旁;其次,李善道对他的这个“重用”,他打心底里说,他也不觉得是重用。早前在窦建德帐下时,他就已是统兵上万的大将,现他只统带一营四千人,这叫甚么重用?要知像他这样的营头,李善道的主力部队中,如今有一二十个!更别说,又在这一二十个营中,他还顶多只算二流,就不与出为方面之将的刘黑闼、李文相、赵君德、秦敬嗣、王须达等相比了,也不与高延霸、高曦、萧裕、焦彦郎、王君廓、薛万彻等等相比,甚至与他昔日养子苏定方比,他也自觉不如。
高雅贤心中不平,遂生异志。
与其在李善道帐下郁郁不得意,为李善道马前走卒,还有可能随时被卸磨杀驴,不如趁着机会到来,跟着窦建德,起兵反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