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谊密切关注着王阵的情形,见到此状,大呼令道:“贼阵已乱,乘势进击,勿使其有喘息!弓箭手持续压制,步卒各队加速推进,骑兵分割包围,务必一举荡平贼部!”
王阵的弓箭手,草草地射出了两轮箭矢,却对冲锋的唐军步骑毫无威胁,箭矢多落空地。其前排的兵士愈发慌乱,有的丢掉了盾牌,掉头逃跑。唐军士气大振,步骑并进,转瞬杀到!
甫一交战,三层王阵的第一层阵地,就被鼓勇奋进的唐军戳出了十余处缺口。
倒也不是所有的王阵兵士俱皆怯懦,亦有勇悍者,挺矛挥刀,企图抵抗,但寡不敌众,被配合默契的唐军各队分割包围,逐一击溃。刀与盾牌相碰,火星四溅;长矛刺透戎衣,鲜血飞迸。敌我将近两万人马,一攻一守,激烈的白刃战展开,嘶吼声、兵器交击声混成一片!
姜宝谊催各部进击的命令不断,自亦骑马,在亲兵的护从下杀上战场。坐骑踏过王兵的尸体,马蹄铁踩断了尸体的手指,血肉模糊。他挥槊刺死一敌将,高声呼喝,激励士气。唐军将士见主将亲自上阵,斗志更旺,骑兵唿哨着,撞穿王阵,步卒如铁墙般推进,收割王兵。
战不移时,王阵的三层阵地,右翼在唐骑的穿插、践踏间最先溃散,中阵挡不住唐军的猛烈进攻,随之亦宣告崩溃,仅存的左翼受到波及,也难以再做反抗。
乱马交枪中,姜宝谊瞧见“骠骑将军王”的敌旗,摇摇晃晃地向着南边撤退,挥槊指向,厉声喝道:“王君廓欲遁,不可使其走脱!我军已胜,诸部追击,全歼贼众!”
将是一军之胆。
尤其敌我交战的时候,生死悬於一线,将士们压根没有过多的时间思考,只能依靠本能和训练作战,此其一;将士们分处战场的局部,看不到战场的全局,只能靠将旗的号令判断形势,此其二,因而在这个关头,如果本军主将的将旗动摇、撤退了,则整部的兵马势必紧跟着便会溃乱、瓦解。纵仍有坚持战斗者,也会因此而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只能任由敌人宰杀。
於是,王阵的数千将士,一见“骠骑将军王”的将旗逃撤,再亦支撑不住,纷纷弃械奔逃,溃不成军。唐军将士已经不需要姜宝谊的军令,自发追击,乱砍乱杀,一路南下。
……
从护在主力左侧后数里远的李仲文部中,李仲文立马高处,远望战况。
见王阵大败,李仲文起先也是甚喜,但接着又见唐军步骑追之不舍,再又前眺,前边十来里外是处山谷,於是忽觉心惊:“兵法云之,‘穷寇勿追’!速报请姜将军慎追!”
……
追击的势头已形成,唐军将士杀红了眼,早不成阵型,失去了组织,实是不易说停就停。
又姜宝谊身在追击的万余步骑中,找到他也不容易。
李仲文的进言报到他处时,唐军的前队已追着败兵涌入了谷中。
姜宝谊骑的有马,追击得快,也已到了谷口。听得李仲文的劝言,他望谷中张了张,见得谷内地势狭窄,三面山壁陡峭,树木丛生,心中一凛,深知此乃兵家险地,李仲文所进之言不是没有道理,求得大胜的热血下头,急驻马止步,高声令道:“传令,不得再追!”
早是晚了!
谷中东崖滚下一根根的浸油巨木,遇火即燃,追入谷中的唐军前队将士,骤逢此变,措手无备,穿着的铁甲顿成火笼;西壁数百张硬弓齐发,箭簇裹着腐毒马粪,中者创口溃烂;北坡上新的一面“骠骑将军王”的将旗招展林木中,千余王君廓本部的伏兵杀出!
败退入谷的数千王兵,部分仍在奔窜,部分转头杀回。
唐军前队被困谷中,进退维谷,惨叫不绝,铁甲被火吞噬,箭雨如蝗。
原本的追击,顿变成了遭伏。
姜宝谊大叫了声“中计矣”,赶忙一面阻后队的唐军入谷,一面不顾亲从将校的劝阻,奋然呼道,“中计之责在吾,累使将士受伏,怎可不救”?率领亲兵,身先士卒,杀入谷中救援。
谷中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唐军三面受敌,进无可进,退则拥挤混乱,短短时内,伤亡惨重。
姜宝谊虽然勇猛,难以力挽狂澜,反复冲杀,击退了数波北坡上杀下的王部伏兵的进攻,但终因谷中地窄,撤退不便,冲入谷中的数千唐兵,他没法救出,反将自身陷入了敌围。亏得李仲文率部赶到,又组织了精锐,进到谷中接应,这才总算是将他救出,他没有也折在谷中。
后世时间,下午三四点钟时,丢下了至少数百战死同袍尸体、狼狈撤出山谷的唐军前队,合以后队、李仲文部,北退十数里,重新整队。清点人马,伤亡千余。
姜宝谊的衣甲尽染血迹,横刀卷刃,面上满是烟尘,回望谷中火光未熄,悔恨交加,却是对元君宝、元仲文为何被王君廓击败的缘故,多了些知晓:“贼厮狡诈,本将之过!”
整兵此地,正是刚才“大败”王阵的战场,清风习习,拂过遍地遗矢,血迹斑斑,王部被杀将士的尸骸还乱七八糟的横倒在地,适才士气高涨的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