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办差自然要紧。”马淳点了点头,“不过此刻,我在施针,正行气活血,散其下焦蕴热。此刻拔针,其患处火毒骤散未尽,恐由经脉逆冲心脑,不死也得半瘫。”
他稍微顿了顿,看向蒋瓛,眼神依旧平静无波:“蒋指挥使稍待片刻。等李主事体内气血行过半个周天,我将针拔出。那时人清醒无碍,你想带走便带走。”
这话说得清清楚楚,既不阻拦对方办差,也不妥协于对方的权威,只从医者角度阐述了必须完成的必要程序。
蒋瓛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向后退了半步,站到了靠窗的阴影里。
李源刚刚因为马淳的话语而在绝望中萌生出一丝丝希望的心,再次被冰水浇透。
他知道,这片刻的喘息,不过是死缓。
也更明白,像马淳这样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站在任何一种立场上的。
他是国舅!
天下第一国舅!
所以他的立场,永远只能站在中间。
靠皇权太近,皇帝会怀疑,国舅是不是想揽权!
离皇权太远,皇帝会怀疑,国舅是不是有二心!
所以对于马淳来讲,最好的距离就是若即若离。
尤其现在马淳是作为大夫的身份出现,其实是最好的。
李主事其实也想过,能不能靠着马淳的关系,帮助自己一二。
可现在看起来,一切都是徒劳。
完了!
全完了!
他的妻子,他的老母亲,还有那些牵连进去的那些无辜的下属。
恐惧和无法挽回的绝望终于冲垮了某种堤防。
近乎歇斯底里的倾诉欲突然爆发了出来。
目标不是那随时可以取他性命的蒋瓛。
而是眼前这位给了他短暂医者关怀的马淳。
“马神医你看到了,这就是下场……呵呵……呵呵呵……”
他干笑了几声,笑声凄惨又空洞。
“我知道,我知道我活不成了,我就是个例子,一个摆在你们大家面前的例子!”
李源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眼睛死死盯着墙角的阴影:
“告诉陛下!告诉所有人!我李源敢作敢当!我贪了!我挪了!我用那点银子填了那些老蛀虫们贪得无厌的窟窿!我不后悔!至少至少皇城的墙没倒!至少工部的账当时糊弄过去了!哈哈哈!”
他的笑声像破锣。
“我蠢啊!我真的蠢!以为凭那么点小动作,就能让上面的人看到我们的难处就能改变什么,原来还是会被碾碎”
他不再看马淳,只是失魂落魄地盯着自己的膝盖:
“蒋指挥使好威风啊,拿着陛下的刀,现在真是想抓谁就抓谁。”
他猛地抬起头,用尽最后的力气吼道:
“可您自己也想想吧,蒋大人!
“你今天威风凛凛地拿着这把刀,砍向一个工部小官,砍向那些户部的小吏,砍向一个又一个像我这样不得不做点事情的人,你觉得你能砍到几时?”
“当年的毛指挥使!不也是执掌镇抚司,风头无两吗?那些年他抓了多少人?查了多少‘大案要案’?结果怎么样?!”
他恶狠狠地吐出最后几个字:“兔死狗烹!”
诊室里,只有他嘶哑而癫狂的质问声在回荡。
“他死了!死得不明不白!你蒋大人现在这把刀用得越顺手,得罪的人也就越多!你以为这些人都是孤家寡人吗?谁背后没有点千丝万缕?”
“我们这些小卒子是蝼蚁,是被推出来死的!可我们也有眼睛!看着呢!都看着呢!那些躲在勋贵背后不!那些可能就是勋贵们授意我们去行事的人会记得你这把刀!他们会在心里一笔一笔地给你记着!记清楚喽!”
“等哪一天,等陛下觉得这把刀用得不顺手了,觉得这把刀碰了他不想碰的人或者这把刀‘火候’过了、碍眼了,陛下翻起旧账,或者需要平息某些人的怒火,需要杀个人让大家都‘满意’的时候……”
李源的声音冰冷如霜:
“蒋大人,你猜猜,这把砍过无数人的刀,它的下场会是如何?会不会也咔嚓一下……”
他伸出手,做了个斩首的动作。
“步了毛骧大人的后尘啊!”
他死死盯着那片阴影,语气里充满了恶毒的“好意”:
“所以所以啊蒋大人!你行行好!高抬贵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好吗?”
“抓我一个就够了!够啦!真的够啦!”
“那些被我们挪用来填坑的下属小吏!那些迫于无奈帮我们做账的户部小官!他们他们懂什么大道理啊?他们就是混口饭吃!被夹在中间!被威逼利诱着做一些小事!”
“他们跟我一样!只是想活着!只是想让家里老娘吃顿饱饭!让媳妇孩子冬天有棉衣穿!”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