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你是个汉子!你累了!歇歇吧!!(2 / 2)

识地停下哭泣,泪眼婆娑地望过来。

马淳的目光掠过那张已经失去温度、却定格在笑容上的脸。

“病人分两种。”他的声音平静,“一种,身体病了。”

他的指尖轻轻虚点了一下老李枯瘦的手臂。

“筋骨衰败,气血耗尽,生机断绝。”

“这是形骸之损,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病。医者穷尽所学,或可挽回于未溃之时,亦或回天乏术,只能眼睁睁看着灯灭。

“此乃医者之力的边界,亦是天理昭彰。”

他话锋微转,目光缓缓扫过矮榻边那几个泣不成声、肩膀仍在微微颤抖的工友。

“还有一种病,在心。”

“心累。”

“心苦。”

“心之重担,压垮脊梁,熬干心血,蚀骨吞髓,比那砒霜鸠酒更烈,更甚。”

“似这等压垮累死,便是心病的极致。”

他收回目光,落在矮榻上。

“身病如刀斧外伤,总有个来处去处。”

“可这心病,无形无质,盘踞脏腑,侵蚀意志,最终由内而外,化作摧垮形骸的千斤重担。”

小六的目光死死钉在老李凝固的笑容上,又掠过工友们悲痛欲绝的脸,豁然开朗。

先前心头那堵着、压着的窒闷感似乎被师父这几句话撬开了一道缝隙。

学徒们也若有所思,看向老李的眼神不再仅仅是怜悯,更多了一层沉重。

马淳最后道:“医者可治身病,用药石针砭。”

“更须懂这心病。”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学徒的脸,“若见身病背后藏着的困顿枷锁,听病人无法诉说的沉重喘息,观其亲友眼中深埋的忧虑苦楚,便窥见了几分心病之根。”

“治得了身病,是救人。”

“若能察其心病之苦,解其愁困之厄,助其挣脱一丝半分枷锁,或在绝望中抚慰其心,使其安然瞑目……这何尝不是医道?”

“是另一种更深处的,‘活’人之术。”

工友们怔怔地看着这位一身贵气却行事迥异的大夫。

他说的话,他们不全懂。

但他说兄弟老李是“真正的汉子”,说他累垮了该歇歇了,说他答应照顾老李的娘和娃。

这每一句都像是沉重的榔头,敲打在他们震动的心上。

让他们在那无边无际的痛苦里,抓住了一点东西。

一点……能支撑他们面对同样沉重人生的东西。

小六用力眨了眨眼,驱散眼底的酸涩。

他看了看师父沉静如山的侧影。

又看向矮榻上含笑而逝的老李。

再看向那几个依旧沉浸在巨大悲伤中,却似乎被注入某种力量的工友。

“弟子……懂了。”他的话里,有前所未有的明悟。

不是对药方的。

是对师父这一刻背影里所传达的东西。

学徒们脸上也带着不同层次的震撼和思考。

有的若有所思,频频点头。

有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看着老李出神。

马淳不再多言。

有些道理,已经种下。

他转身,轻轻摆了下手。

“都先出去吧。”他的目光落在老李脸上,“让我和他……安静待会儿。”

小六立刻会意。

他深吸一口气,对那几个还沉浸在悲痛中无法动弹的工友低声道:“几位大哥,先随我来外面吧,让……让我师父……”

他没说下去,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工友们这才像回过神。

他们依依不舍地、最后用力看了老李几眼。

那个年长工友甚至伸出手,想再去碰碰他冰冷僵硬的脸颊,最终还是收了回来,重重抹了把脸上的泪水鼻涕。

咬着牙,对马淳深深鞠了一躬。

没有言语。

那深深的弯下的脊梁,已是千言万语。

几个人互相搀扶着,踉跄地走出内室,每一步都沉重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