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立在箭楼风口,望着幽州城家家户户渐次熄灭的灯火,心中反复咀嚼着民以食为天的古训。寒风卷着雪粒子扑在脸上,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扫过城中零星亮着的商铺灯笼——那是商贾们暗中联络的信号,在夜幕里像一只只猩红的眼睛。只要有粥喝,百姓便不会反...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上的饕餮纹,却不知此刻的幽州城,正暗潮涌动。
子时三刻,梆子声划破死寂。戴沐阳率领的暗卫如黑色洪流涌入西街,离火弹炸开的巨响瞬间撕破夜幕。火光冲天而起时,柳林突然听见此起彼伏的呐喊从街巷深处传来,起初模糊,却越来越清晰——是百姓们的声音!
杀了这些黑心商人!还我血汗钱!
他猛地抓住箭楼栏杆,目瞪口呆地看着平日里温顺的百姓举着火把、农具从四面八方涌出。有人砸开米铺的铁门,有人冲进绸缎庄扯碎华服,更多人则高喊着要找那些坑害他们的恶女算账。火光映亮百姓们扭曲的面孔,那是压抑太久的愤怒终于爆发。
大人,百姓自发响应了!冯戈培激动得声音发颤。
柳林握紧栏杆的手青筋暴起,心中五味杂陈。他本以为要靠铁血手段震慑商贾,却没想到百姓的怒火早已积攒到临界点。看着沸腾的人潮,他忽然想起开办学堂时孩子们清澈的眼神,想起废除私刑时百姓们欣慰的笑容——原来幽州百姓要的从来不是施舍的米粥,而是真正的公道。
传令下去,暗卫要合理引导!柳林转身时目光如炬,但记住,不许伤及无辜!他望着冲天火光,嘴角缓缓扬起,看来,是时候让这些蛀虫知道,幽州真正的主人,从来不是他们!
大街的青石板在马蹄下震颤,商贾们聚集的聚贤阁被火把照得透亮。王掌柜攥着联名状的手不住发抖,金丝眼镜后的眼珠慌乱转动:柳刺史向来重商,幽州半数赋税都出自咱们,他怎敢...话音未落,窗外突然炸开一团火光,合一境高手攻击,打起来的气浪掀翻雕花窗棂,烫金的匾额诚信通商轰然坠地,摔成两半。
街道上沸腾的声浪如潮水般涌来。百姓们举着锄头、菜刀,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商铺砸得稀烂。李铁匠的女儿尖叫着将绸缎庄的绫罗抛进火堆,火光映红她脖颈处未愈的鞭痕——那是被暗门子骗后留下的伤痕。还我丈夫命来!她凄厉的哭喊淹没在人群的怒吼中。
戴沐阳率领的暗卫如鬼魅般穿梭在街巷,玄铁弩箭精准射向商贾家丁的咽喉。某个盐商的护院刚举起朴刀,就被从二楼飞下的磨盘砸得血肉模糊。血腥味混着燃烧的桐油味弥漫在空气中,幽州城陷入一片猩红的火海。
快!守住库房!张员外扯着嗓子嘶吼,却惊恐地发现自家护院正被愤怒的百姓按在墙上暴打。他转身想逃,却被老佃户一把揪住:当年你用假地契骗我爹,今天该还了!拳头如雨点般落下,他名贵的貂裘很快沾满泥浆与鲜血。
柳林站在刺史府城头,望着这失控却酣畅的一幕。夜风送来百姓们的怒骂与商人们的惨叫,他忽然想起初到幽州时,商贾们在接风宴上觥筹交错的嘴脸——那时他们眼中的谄媚,此刻早已化作恐惧。你们以为我会投鼠忌器?他对着漫天火光冷笑,指尖的灰雾再度翻涌,幽州的繁荣,从来不是靠你们这群蛀虫!
喊杀声持续到寅时,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幽州城满地狼藉。焦黑的商铺废墟间,百姓们举着缴获的银锭欢呼,暗卫们则将商贾首领五花大绑押往衙门。柳林望着渐渐平静的街道,握紧腰间的玉佩——这场意料之外的暴动,倒让他看清了真正的民心所向。
晨光刺破硝烟时,刺史府门前已排起蜿蜒长队。百姓们攥着昨夜收缴的银锭、绸缎,粗布麻衣上还沾着灰烬,眼中却闪着虔诚的光。有老妪颤巍巍捧着半袋碎银,浑浊的眼泪滴在青石阶上:大人,这是那黑心米铺克扣的粮钱,该充公!孩童们举着从暗门子搜出的金簪玉佩,脆生生喊着给青天大老爷。
柳林立在朱漆门槛内,看着妇人抱着襁褓跪在最前方。她发丝凌乱,脖颈处淤青未消,却仰头望着他时露出释然的笑:谢大人为我当家的报仇!那娼妇骗光我们积蓄,还...话音未落已泣不成声。更多女子捧着诉状涌来,诉状上密密麻麻写满被暗门子诱骗、商贾欺凌的血泪史。
原来我竟错了。柳林望着手中堆积的证物,指尖抚过某封带血的家书。信中女子哭诉被假作良人的商人卖入青楼,字里行间皆是绝望。他想起昨夜刑场上,那些被斩首的商贾狞笑的嘴脸——他们搂着花枝招展的恶女,用百姓的血汗钱堆砌奢靡,却让无数清白人家家破人亡。
午时三刻,菜市口的刽子手刀光起落。七名商贾首领被押赴刑场时,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百姓们朝刑台上扔菜叶、吐唾沫,咒骂声震得城楼上的雀鸟惊飞。当最后一颗头颅落地,鲜血渗入青石板的缝隙,整个幽州仿佛都松了口气。
暮色渐浓时,柳林登上城楼。晚风卷着新麦的清香拂过脸颊,他望着炊烟袅袅的街巷,见妇人在井边浣衣,孩童追逐嬉戏。那些曾被暗门子占据的楼阁已挂上幽州义学的匾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