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小哥这句话,老朽请你吃碗面,可赏脸?”
李谪仙微微一怔,随即点头。
“叨扰了。”
油腻腻的小方桌,三枚铜板换三碗清汤寡水的面,汤上可怜巴巴地漂着几点油星和葱花。
说书人双手捧起粗瓷大碗,粗粝的手指摩挲着碗沿,那点微薄的热气熏得他干涩的眼眶有些发潮。
他抬眼看着对面的年轻人,忽然叹了口气,声音混在面汤的热气里,不知是说给少年听,还是说给自己。
“剑酒大人的故事,老朽讲了一年半有余……”
“小哥你是这半月里,头一个说地道的。”
他吸溜了一口滚烫的汤,缓了口气才接着道:
“武魂殿势大遮天呐。”
“老朽这点气力杯水车薪。”
“可老朽就想啊,能尽一分力是一分。”
“将来江湖上流传的轶闻里,只要关于剑酒大人,能有两句真话,两句好话……老朽就算没白折腾。”
“哦,剑酒大人,就是老朽故事里的那位……”
老人顿了顿,浑浊的眼里忽地亮起一点微光。
“剑酒大人每次听老朽讲完一段,随手就抛过来一枚金币。”
“那金光,晃得老朽眼都花了,一辈子忘不了。”
李谪仙握着筷子的手,指节绷得发白。
他低垂着眼睑。
蓑笠下倾泻的发丝遮住了所有表情。
只有那挑面的动作,似乎更慢、更沉了。
说书人还在絮絮叨叨。
李谪仙忽地开口。
“老先生,帮忙拿下辣子。”
天斗城魂师起身去找。
说书人也下意识扭头看向邻桌。
就在这一瞬。
李谪仙依旧埋首面碗。
筷尖却在碗沿极轻地点了一下。
无声无息间,两道微不可察的剑意掠过桌面。
两株灵气氤氲的灵草凭空悬于说书人与魂师汉子的面汤上。
细密如毫芒的剑气纵横交错,瞬息将灵草绞为齑粉,均匀无声地落入那两碗清汤寡面里。
李谪仙只取了所需灵草,便将冰火两仪眼还了独孤博,顺手教了后者辨识之法。
盼着那老毒物借那宝地,将来或能摸到天脊会武的门槛。
残月西沉,寒浸衣袂。
吃完了面。
李谪仙起身告辞。
走出十数步,他脚下微顿,侧过半张脸,蓑笠下的阴影遮住了神情,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萧瑟夜风。
“老先生,下次相逢,……当与您把酒言欢。”
夜风呜咽。
说书人似乎没听真切。
招呼魂师汉子拾掇行李。
手拂过瘸腿桌案的边角。
指尖忽地触到一点冰凉坚硬。
一枚金币,静静地躺在那里,映着残月清冷的光。
那亮光,晃得他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