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宁静而温暖。
父亲和母亲并没有追问我在外面到底经历了什么,血月之夜的恐怖他们也亲身经历,他们只是用最朴素的方式,治愈着我们满身的伤痕。
清晨,我会在鸟鸣声中醒来,推开窗,就能看到父亲和朱明在田里劳作的背影。
朱明依旧沉默,但挥动锄头的动作却充满了力量,仿佛要将所有的悲伤都宣泄在这片土地里。
叶清歌则跟着母亲和奶奶学习如何处理草药、如何做酱菜。
厨房里,总能传来她们低声的笑语,以及食物诱人的香气。
她脸上的惊恐与不安,被这充满烟火气的日子,一点点抚平,重新绽放出安宁的笑容。
而我,大多数时间都只是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下,看似在发呆,实则在调息。
我体内的白玉京,在那一战中几乎彻底崩毁。十二仙楼黯淡无光,五城之力也陷入了沉睡。
但在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上,在这份久违的安宁与亲情的滋润下,白玉京如同干涸的河床终于等来了春雨,开始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自我修复。
一丝丝精纯的力量,重新在经脉中流淌。我能感觉到,我的力量正在恢复,甚至,在破而后立之后,我对“厌术”的理解,对天地法则的感悟,都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吃着最简单的家常便饭,聊着无关紧要的家长里短。
这种平凡,在如今这个混乱的世界里,是天底下最奢侈的幸福。
我几乎要沉溺在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之中。
然而,我的心底深处,却始终有一片无法被阳光照亮的阴影。
我的感官早已超越凡人,与这方天地的法则相连。即使闭上眼睛,我也能“看到”这个世界表象之下,密密麻麻的、如同伤疤般的法则裂缝。
我能“感觉到”,在破碎的月亮留下的宇宙空洞背后,在无数道法则的裂缝之中,有更多、更强大、更贪婪的冰冷的视线,正饶有兴致地窥探着这个刚刚经历浩劫、虚弱不堪的世界。
祂们像是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在等待着最佳的时机,准备一拥而上,将这个世界彻底分食。
中秋之劫,仅仅是一个开始。它撕开了世界和平的伪装,也向所有的“外道鬼神”,发出了一个诱人的邀请。
一个傍晚,我陪着爷爷在山坡上散步。
他抽着旱烟,看着天边绚烂的晚霞,许久,才缓缓开口:“九幽,心里……还放不下吧?”
我点了点头,没有隐瞒:“爷爷,这个世界,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爷爷吐出一口烟圈,眼神悠远:“是啊,旧的秩序崩塌了,新的秩序,还没有建立起来。这中间的混沌,最是噬人。”
他转过头,深邃的目光看着我:“你体内的力量,非同寻常。它既能毁天灭地,也能守护一方。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家里,有我们。”
我心中一暖,重重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这个世界彻底疯了。
那些潜藏在维度夹缝中、对这个世界觊觎已久的“外道鬼神”,嗅到了血腥与虚弱的气息,如同闻到腐肉的秃鹫,开始疯狂地涌入。
最初的几个月,混乱是主题。
一尊自称为“大欲神”的恐怖存在,毫无征兆地降临在西欧大陆。
祂没有固定的形态,祂就是欲望本身。
祂的光环笼罩之下,城市变成了欲望的熔炉。
人们不再为了生存而战,而是为了满足内心最原始、最扭曲的欲望而互相吞噬、沉沦。
一个世界闻名的大城市,在七天之内,变成了一座由活体血肉和无尽奢靡之物交织而成的“极乐地狱”,无数灵魂在极致的欢愉中被彻底榨干,化为“大欲神”的养料。
紧接着,在美洲大陆的废墟之上,一尊名为“恐虐魔王”的恶神从地底裂缝中爬出。
祂的信徒以散播恐惧和折磨为乐,所过之处,哀嚎遍野,连空气都充满了绝望的铁锈味。
东方的岛国,则被从深海中苏醒的“秽土之主”所笼罩,海水变得污秽不堪,无数畸形的海洋生物爬上陆地,将一切活物拖入深渊。
世界,彻底乱了。
收音机里传来的,不再是某个城市沦陷的新闻,而是某个大陆被何种恐怖所占据的噩耗。
人类的生存空间,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挤压。
而我,张九幽,这个曾一剑斩碎血月的男人,此刻却像个局外人。
我带着叶清歌、朱明以及我的父母,回到了那个地图上都找不到标记的小山村。
这里被一层无形的结界所笼罩,外界的喧嚣与恐怖,都被隔绝在了群山之外。
我并非不想管,而是有心无力。
那一战,我的白玉京几乎化为齑粉。十二仙楼的力量耗尽,五城根基动摇,我的神魂与这个残破世界的天地法则一同受到了重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