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的意识,消散在叶清歌撕心裂肺的哭声中,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我终于可以休息了。
……
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规律而轻柔的“嘀嗒”声,如同春雨滴落石阶,将我的意识从沉睡的深渊中,一点点地唤醒。
紧接着,是消毒水独特而刺鼻的气味,钻入我的鼻腔。
我缓缓地睁开沉重如铅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并非破碎的夜空或天之塔的废墟,而是一片纯白的天花板。
柔和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房间里投下几道温暖的光斑,一粒粒微尘在光柱中懒洋洋地飞舞。
我转了转眼珠,看清了身处的环境。
一间单人病房。
我身上盖着洁白的被子,手臂上插着输液管,透明的液体正顺着管子,一滴滴地注入我的身体。
床头的心电监护仪上,绿色的线条平稳地跳动着,发出规律的“嘀嗒”声。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正常到,之前那场毁天灭地的神魔之战,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我尝试着动一下手指,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虚弱感与撕裂般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那不是普通的伤痛,而是“神厌术”与“魔门关”反噬留下的道伤,是我的本源在燃烧殆尽后,留下的难以磨灭的烙印。
就在这时,一声压抑的、带着惊喜的呜咽在我耳边响起。
我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了趴在我床边,睡得极不安稳的叶清歌。
她清丽的脸庞上满是疲惫,眼下有着浓重的黑眼圈,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我的动作惊醒了她。
她猛地抬起头,当看到我睁开眼睛时,她先是愣住了。
下一秒,巨大的喜悦与委屈如潮水般涌上,她的眼泪瞬间决堤。
“九幽!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她扑过来,想要抱住我,却又怕碰到我的伤口,双手悬在半空,不知所措,只是一个劲地流泪。
“我……我没事……”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是要冒烟,发出的声音嘶哑而微弱,“只是……有点累……”
这几个字,抽干了我全部的力气。
“你别说话!你别说话!”叶清歌连忙按住我,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擦去我嘴角的血迹。
她的声音哽咽着:“医生说……医生说你伤得太重了,全身的骨头、内脏都碎了,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你已经睡了整整一个星期了……”
一个星期?
原来,那场战斗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病房的门被推开,朱明和吕轻侯走了进来。
当他们看到我醒来时,脸上的表情和叶清歌如出一辙,从震惊到狂喜。
“我靠!九幽!你这小强一样的命啊!这都没死?”朱明大步流星地冲过来,激动地想拍我的肩膀,被叶清歌一个愤怒的眼神给瞪了回去,只能尴尬地搓着手。
吕轻侯要冷静许多,他推了推眼镜,长舒了一口气,眼中的担忧终于化作了安心:“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们把你送到医院的时候,整个急诊室的医生都吓傻了,说从没见过伤势这么离谱的活人。”
我看着他们,心中流过一丝暖意。
在这冰冷的人世间,也只有这些微不足道的羁绊,才是我愿意从无尽的厌弃与毁灭中,重新归来的唯一理由。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在这间小小的病房里,开始了漫长而平淡的恢复。
我的伤势太过奇特。在现代医学看来,我早已是个死人。
但白玉京残存的“谷神之力”,依旧在用它那生生不息的特性,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修复着我这具残破的仙躯。
外在的伤口在飞速愈合,断裂的骨骼在自行接续,破碎的内脏也在重新焕发生机。
这种超越生命科学常识的恢复速度,让负责我的医生和护士们惊为天人。
他们不知道,这只是表象。真正致命的道伤,依旧如同附骨之疽,盘踞在我的神魂深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灵魂被撕裂的痛楚。
我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此刻比一个普通人还要脆弱。
但,这种脆弱,却让我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
没有了毁天灭地的力量,没有了与神魔对弈的宿命,我只是一个躺在病床上的普通伤员。
每天,叶清歌都会无微不至地照顾我。
她会削好苹果,一小块一小块地喂到我嘴里;她会用温热的毛巾,帮我擦拭身体;她会读着新闻和,为我排解病房中的无聊。
她很少再哭,只是安静地陪着我,要把这失而复得的时光,用尽每一分每一秒来珍惜。
朱明和吕轻侯则成了常客,每天带着各种奇怪的补品和外面的消息来看我。
一切,都在回归日常。
一个月后,我已经能下地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