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拿刀逼的!”
秦浩坐在王府殿中,望着香火不起、鼓乐不奏的殿堂,只写下一句话,传至各地“教约所”。
“理立人心!”
“人心立国!”
“我不求他们敬我,只求他们—肯认自己!”
“他们认得清自己了,天下—就不会再回到原来的样子!”
这不是反。
这是“生”。
真正让十八国感到恐惧的,不是秦王要他们的地。
而是秦王让他们的百姓,第一次—不再怕。
而一个不再怕的百姓。
就不是“民”。
是“人”。
五月初七,风从大越西部起了沙。
秦地西南边境的商队在关口之外发现了一封信,无落款,无署名,连信纸都不是常用的熟绵,而是绢布,用密文写了三行,藏在一捆运往秦地的药材中间。
张青松接信时眉头紧蹙,只因字虽不多,却句句扎骨。
第一句:“吴郡已有变!”
第二句:“楚王将设‘归秦罪’,三族论断!”
第三句:“齐南将开三口,散策士入秦,讲‘反秦之理’,非兵也,乃言!”
张青松将信递给秦浩的时候,没有开口。
秦浩却笑了一下,笑得极轻,眼底却毫无笑意。
“他们终于开始用了旧手段!”
“不是打,也不是烧,而是动那一套‘用话杀人’的东西!”
“讲道理,讲天命,讲旧礼,讲王道!”
“让你秦律成‘伪学’,让你秦人变‘异端’!”
“让百姓怀疑自己现在信的东西,是不是错了!”
香妃这段日子查得更细,发现齐地书坊有三家已秘密筹印一类名为《礼存旧编》的小册子,内含三十篇短文,每篇不过五六百字,却句句针对秦制,表面上是“劝归正道”,实则全是“软刀子”。
“他们说‘秦地归户讲律,是逆礼’!”
“说百姓议理,是‘犯上’!”
“说不拜王,不奉神,不尊庙,是‘大不敬’!”
“言辞不烈,却句句杀人!”
张青松翻了一卷,冷笑。
“果然还是他们那一套!”
“想从我们百姓心里再拔出一根钉!”
“让人信:不回去,是错!”
秦浩没急着反击,只让人将这三十篇短文,一字一句抄成对照本,并安排学馆、教坊、约所三处逐条解析,以“理”为准,进行“释疑”。
但每一条,均由归户自己来讲。
讲的人,是这些年来自草原、荒村、山间、流放之地的“弃人”。
他们不是士子,不是学官,甚至有些连字都认不全,是后来教出来的。
他们只做一件事—当众说:
“我听过十八国那些话!”
“可我现在讲秦律,我活得比以前清楚!”
“以前我不认字,没契约,官要钱就给,族长要人就送,谁说话响谁就是道理!”
“可现在不一样了!”
“我有纸,有印,有契,有律!”
“有人欺我,我能拿文书去说理!”
“这不是叛,这是我学会怎么当人!”
“他们要我回去?”
“你让我放弃‘我能说话’的资格,回去当个不出声的奴才?”
“我不回!”
“谁都劝不了我回!”
张青松听过其中一场讲解后,回到王府只说了一句:
“他们已经不用我们撑着了!”
“他们自己—就能把理讲得清!”
秦浩点头。
“他们不靠我!”
“那才是我的成功!”
“一个政令,要靠我来推,那是‘王法’!”
“但一个信念,不靠我催,百姓自己去讲,那是‘道’!”
“我们不是靠军压十八国!”
“我们是把‘人’,从他们心里抢了过来!”
“他们讲什么‘礼’,讲什么‘三族罪’,其实都在赌—赌我们讲不清我们自己!”
“可他们输了!”
“因为讲得最清楚的,是那些我们根本没教过‘理’的百姓!”
“他们说的不是经,不是律,是一句‘我知道我活着是什么样的!’”
“他们活得清楚了!”
“这理,就打不碎!”
香妃却提醒:“但他们不会停的!”
“他们知道‘讲’已经拦不住人,那下一步,一定是‘毁’!”
“他们要断传播!”
“要烧纸坊,杀讲律者,毁乡约,毁契约!”
“要让人‘不敢讲’!”
“让人怕,怕讲了会死,会被报复,会被抓回去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