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幼薇露出满意的笑容。陈寒见状,对周老太爷道:“周老准备得很周全。”
老太爷顿时红光满面,胡子翘得老高。沈掌柜急得直扯周德海的袖子,小声道:“我们苏州准备的场地比这大.”
接风宴持续到掌灯时分。席间商人们争相敬酒,赵知府拦都拦不住。朱幼薇以茶代酒,挨个听过各家的筹备情况。
宴散时,周老太爷带着布商们跪送。朱幼薇临上马车前忽然转身:“三日后在府衙签契约,诸位记得带齐保人。”
这话像火星子掉进油锅,商人们顿时沸腾了。沈掌柜当场跳起来,被周德海一把拽住。老太爷颤声道:“郡主放心,老朽亲自作保!”
回驿馆的路上,陈寒看着窗外热闹的街市,笑道:“这些人比云南商贾还急切。”
朱幼薇靠在车壁上,眉眼间带着倦色:“江南织造根基深,他们更明白工坊的价值。”
驿馆门口早有人候着。杭州来的女官春杏快步迎上:“郡主,房间都收拾妥当了。”
朱幼薇刚进屋,春杏就递上热毛巾:“松江十六家的底细都查过了,周家最厚道,沈家最精明。”
陈寒解下佩刀:“明日我带人去看他们准备的染坊。”
春杏又捧上一叠纸:“这是各家报上来的女工名册,共三百二十人。”
朱幼薇仔细翻看,突然指着一处:“这个叫柳娘的,为何备注‘寡居’?”
春杏低声道:“她丈夫原是织工,去年累死了。留下两个女儿,都才十岁出头。”
朱幼薇沉默片刻,在名册上画了个圈:“明日带她来见我。”
夜深人静时,陈寒发现朱幼薇还坐在灯下看名册。他走过去轻轻抽走册子:“该歇了。”
朱幼薇揉了揉眼睛:“这些女子都不容易。”
陈寒吹灭蜡烛,月光透过窗纱照进来。远处传来更夫的声音,隐约还能听到商人们在酒肆庆祝的喧哗。
松江府的夜,因为他们的到来而格外热闹。
……
晨光微露时,朱幼薇已经起身梳洗。驿馆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春杏带着几个杭州来的女官正在清点今日要用的物料。
“郡主,人都到齐了。”春杏轻手轻脚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叠名册,“按您的吩咐,挑了二十个最困难的。”
朱幼薇点点头,将最后一根银簪插好:“带她们去后院吧,别惊动旁人。”
后院天井里,二十来个女子瑟缩着站成一排。她们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裳,手指绞着衣角,眼神飘忽不定。那个叫柳娘的妇人站在最边上,怀里还搂着两个瘦小的女孩。
朱幼薇走到她们面前时,有个胆小的姑娘直接跪下了,额头抵着青石板。
“起来。”朱幼薇伸手扶她,“工坊不兴这套。”
柳娘壮着胆子抬头,正对上朱幼薇的目光。她没想到这位贵人竟如此年轻,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稚气,只是那眼神沉稳得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
“听说你会纺线?”朱幼薇问。
柳娘慌忙点头:“民妇从小就会,我娘教的。”
“织布呢?”
“会会一点。”柳娘声音越来越小,“就是慢”
朱幼薇转向其他人:“你们呢?可有什么拿手活计?”
女人们你推我搡,最后推出个黄脸妇人:“回贵人的话,我会染布。我爹原是染坊伙计,教过我调色。”
朱幼薇眼睛一亮:“染什么色最拿手?”
“靛蓝。”妇人声音大了些,“能用蓼蓝染出七种深浅。”
春杏在旁边记录,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朱幼薇一个个问过去,有人会捻线,有人会绣花,还有个姑娘竟能徒手将棉籽剥得干干净净。
问完话,朱幼薇拍拍手:“现在去工坊试试手艺。”
女人们面面相觑。柳娘鼓起勇气问:“贵人,真.真能用我们?”
“试试才知道。”朱幼薇转身往外走,“跟上。”
临时工坊设在城东一处大院里,周家连夜清空了祖宅的仓库。十台新织机整齐排列,旁边堆着棉纱和染料。
朱幼薇站在门口:“每人选最拿手的活计做给我看。”
女人们战战兢兢地散开。柳娘带着两个女儿走到纺车前,手指发抖地拿起棉条。她深吸一口气,脚踩踏板,纺锤缓缓转动。
春杏凑到朱幼薇耳边:“手法是对的,就是太紧张。”
朱幼薇不语,目光扫过全场。那个会染布的妇人正对着靛蓝缸发愣,手指搅动染液时明显在抖。剥棉籽的姑娘倒是利索,可额头上全是汗。
半个时辰后,朱幼薇叫停了众人。女人们站在织机前,像等待宣判的囚徒。
“柳娘。”朱幼薇突然开口,“你纺的线不均匀。”
柳娘脸色煞白,两个女儿紧紧抱住她的腿。
“但你在踏板节奏不对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线不断,说明手上功夫扎实。”朱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