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海东(五)(1 / 3)

六月初二,阴。

晨雾像一匹浸透鲜血的麻布,裹着北琴湖(兴凯湖)畔的芦苇荡。

和硕图蹲在岸边,手指捻着滩涂上几枚新鲜的脚印——鹿皮靴底特有的菱形纹,是土著猎人独有的标记。

“主子,船备好了。“塔克善的声音从雾中传来。

他身后二十几条桦皮小船在浅滩上摇晃,像一群待宰的牲口。

昨夜强征这些船只时,乌德盖人的血把半个湖湾都染红了。

和硕图起身时,铠甲缝隙里的草屑、树叶簌簌掉落。

自那座新华堡寨(昌宁堡)撤退已七八日,那些阴魂不散的土著猎人就像附骨之疽,一路尾随在他们身后。

前天夜里值哨的包衣被弓箭射穿眼窝,今早又有个旗丁在湖边打水时,又遭袭击,脑袋也被割了去。

这使得所有人在行路时,皆着甲胄,并且随时保持警惕,以防偷袭。

“塔克善,额尔赫,你们二人带马队和其他旗丁沿岸走。“和硕图踩上最宽的独木舟,船身立即沉下去三寸。

这条用整根桦树凿成的小船本该载五个猎人,现在却挤着七个全副武装的甲兵和大量辎重。

“记住,每隔两里……“

芦苇丛里突然飞起一群野鸭。

几乎同时,左岸三十步外的柳树林里闪过一道银光。

“趴下!“

箭矢擦着和硕图的铁盔掠过,钉在身后汉人包衣的咽喉上。

那包衣捂着喷血的脖子栽进水里,沉重的甲胄带着他像块石头般沉底。

“弓箭手!“塔克善的吼声变了调。

但桦皮船摇晃得太厉害,七八支羽箭全钉在了水面上。

“嗖!”

和硕图稳住下盘,弓弦拉满,对着一名即将转身逃离的袭击者迅疾地射出了羽箭。

“啊!……”

一声惨叫,那名偷袭者栽倒在湖中,水面上立时浮现出一片殷红。

“主子……”塔克善担忧地望过来。

和硕图站在独木舟上,冷冷地看着岸边的树林,靴底已经渗进了半指深的河水。

“勿要纠缠,立即出发!”

“嗻!”塔克善应诺一声,转身朝岸边集结待命的队伍奔去。

——

六月初四,傍晚。

蜿蜒流转的松阿察河是大湖(兴凯湖)唯一的出水口,此刻正载着二十艘强征而来的桦皮船和大量随军携带的甲具和物资,悄无声息地向东北方向顺流漂去。

“主子,再往前走几十里,就是乌苏里江了。”李宗辉压低声音,粗糙的手指划过一张简易的舆图,“按照那几个向导的说法,沿着那条大江顺流而下,只需三四天就能到黑水(黑龙江)。”

和硕图没有答话。

他的目光落在河岸两侧密不透风的椴树林上。

那些交错的枝丫间,说不定正藏着土著猎人,张着弓,搭着箭,冷冷的瞄着他们。

过去十几天时间里,他们已经损失了十七个人,八个被弓箭射穿脖颈,五个掉进插满尖木桩的陷阱,还有四个在睡梦中或者落单时被割了脑袋。

该死的,那些新洲人手中竟然也有“索伦兵”!

“哗啦”一声,右岸的芦苇丛突然惊起几只野鸭。

所有的八旗士卒同时绷紧了身子,抽出一支羽箭,扣在弓弦上,紧张的望过去。

“放松,是水獭。”和硕图眯起眼睛,盯了半响,低声说道。

“不过……”他忽然举起右手,示意船队减速,并将船只靠向右岸。

李宗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只见右岸一棵倾倒的桦树横跨河面,树皮上还刻着奇怪的符号——三条波浪线中间夹着一个叉。

“主子,是土著猎人的标记!”他低声惊呼道。

“闭嘴!”和硕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目光闪现出一丝寒光,“让岸上的人停下来。”

命令通过鸟叫声传递。

走在河道右岸的塔克善立刻握紧了顺刀,六十多名旗丁散开,齐刷刷地蹲进草丛。

死寂中,只有河水拍打船帮的声响。

“咻!“

“啊!”

箭矢破空声来得毫无征兆。

最前方的独木舟上,一名旗丁突然捂着肩膀,仰面栽倒在船舱里,大声惨呼。

“敌袭!……左岸!”

和硕图看见左岸树丛里闪过几道黑影,速度快得像林间的紫貂。

但在他们身后,潜伏许久的八旗士卒提刀追了过去,冲在前方的额尔赫虽然身形粗壮,但动作出奇灵活,几个起落就迫近袭击者。

片刻之后,远处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呼。

当清兵们手忙脚乱地处理伤员,恢复秩序时,额尔赫已经拖着一个五花大绑的赫哲人回来了。

俘虏的鹿皮靴上沾着新鲜的水草,腰间还挂着半截被割断的弓弦和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