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诸镇顿时紧张不已,也在不断加强军备,以防建奴入寇。
虽然,建奴宣称要于十一月对朝鲜实施一次惩罚性的军事打击,但明军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唯恐建奴来一个声东击西,奔着宁锦防线或者旅顺侧翼而来。
而东江镇位于建奴侧翼和后方,不论是地理位置,还是军事实力,根本没法与关宁军相比,要是被建奴揍了,更是连一个响应支援的友军都没有。
因而,面对建奴的磨刀霍霍,尤显惊恐。
不少将领劝说沈世奎,弃了铁山,将官兵和屯殖辽民悉数撤至皮岛,以暂避建奴锋芒。
因为到了十一月,天气就会转冷,不仅鸭绿江会上冻,水师将无力再阻止建奴大军渡河东来,就是铁山附近海域也会因冰封而无法从皮岛派兵支援。
若是遭到建奴大举围攻,数万余军民怕是都要折在铁山,恐将大大削弱皮岛的实力。
沈世奎对此,也是犹疑不定。
趁着建奴不注意,抽冷子摸个寨子,袭击几座村屯,打打游击,我东江镇做得是游刃有余。
可若是跟建奴主力大军对阵,他是一点信心也没有。
哪怕是坐守坚城,凭垒而对,我东江镇官兵怕是也难堪大用。
不过,哭娘岛的新洲人却极力劝阻他勿要尽撤铁山驻军,而且还要增派兵力,囤积物资,在建奴大军袭来之时,要牢牢地钉在那里,凭借坚固的城防来消耗建奴的兵力。
要知道,经过改造后的铁山城,许多关键部位还大量使用了水泥,更加筑了若干棱堡、马面,城头还有七八门新华造火炮,其防御力直追宁远城。
拥有如此坚固的城防,何至于要不战而逃?!
末了,新洲人说,若是东江镇官兵担心守不住铁山城,那么他们可以派出一百五十余名经验丰富的炮手和火枪手,帮着一起来守城。
对于新洲人的热情,沈世奎早已见怪不怪,他们似乎对于辽东及大明的局势很是关心,总是不遗余力地要来主动“帮忙”,唯恐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局面。
不过,在新洲人的劝说下,沈世奎还是决定在铁山守一守。
当然,这不是他要为朝鲜人火中取栗,替他们硬抗建奴的军事打击的主要原因。
而是,新洲人提了那么一句,“唇亡齿寒”。
要是建奴真的对朝鲜发动倾力一击,可以想象,那必定是灭国之势。
即使朝鲜没有被建奴所灭亡,但一定会被彻底收服,沦为建奴的附庸或者属国。
若是出现这种局面,那么铁山也好,皮岛也罢,恐将遭到建奴的毁灭性打击。
要知道,建奴之所以一直奈何不了皮岛,那是因为他们手里没船,无法浮海攻上岛来。
可建奴一旦收服了朝鲜,那么朝鲜水师必将为建奴所用。
即使朝鲜水师战力不高,但至少能运运人,可以将大批建奴八旗精锐从陆上送到岛上来。
到了那时,可能就是皮岛的最终覆亡之日。
退一步来说,就算此次建奴的军事行动不是针对朝鲜,而是他们东江镇或者宁锦防线,有了铁山的存在,对皮岛来说,好歹也是一个缓冲,一个预警。
“所以,无论如何,你们铁山城必须坚守至明年三四月。”沈世奎看着何日德,郑重地说道:“只要到了天暖时节,我必会亲率援军,乘船来救尔等。”
“末将愿为总镇效死。”何日德躬身一礼,“城在人在,城破则人亡!”
——
“走!”
尼满猛地将单筒望远镜塞进牛皮套,如他的名字(尼满意为山羊)一样利索地从树上滑了下来,靴底刚触到腐叶堆积的泥地,便毫不犹豫地踏入荆棘丛生的灌木。
五名后金斥候闻言,丝毫不做任何迟疑,跟在他身后,朝林子深处隐去。
赛冲阿踩着枯枝追上来时,尼满正用匕首削断缠住马靴的藤蔓,刀刃寒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
“分得爷(即小队领,分得拨什库)!”赛冲阿压低声音,玄色箭袖扫落草叶上的晨露,“我们现在……回盛京吗(1634年,皇太极将沈阳改名盛京)?”
“嗯,咱们回去。”尼满小心地将单筒望远镜贴胸藏进鹿皮袄内袋,唯恐担心损坏了这个好宝贝。
据说,这个神器是来自那个遥远的新洲,乃是探查望远的最好工具,得来甚是不易。
他手中的这具望远镜还是在耀州与东江镇黄龙部厮杀时,击杀了一名明军游击才获得的。
平日里,都是收于主子(即旗主)那里保管,锁在檀木匣中,轻易不会予人使用。
这次他们斥候小队奉命潜入朝鲜,打探铁山城情报,因为事关重大军机,且又深入敌境,需要窥得东江镇防御具体详情,遂取来让他使用。
林子里突然传来夜枭凄厉的啼叫,尼满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在这几日对铁山城的观察中,尼满却是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心凉。
铁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