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在嘴仗打不赢的情况下,只要走私的综合成本大于走私省下来的运输和税负成本,海商们就不会铤而走险。毕竟又不是没有钱赚了。
“.”这回刘一燝没有接话。
“还有别的事儿吗?”韩爌又问。
“有。”刘一燝闭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的睛明穴,等神心情稍微舒缓一些,才睁开眼睛说道:“还有内廷清整,外廷裁冗以及督纠税收。都是大事。”刘一燝把弘德殿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唯独省了自己的谏言。
“太好了,太好了。大明中兴有望!皇上圣明,皇上圣明啊!”韩爌情不自禁地站起来,朝着紫禁城的方向连连作揖。过了好一会儿,韩爌才平静下来。
韩爌没有在刘府蹭饭的打算,所以在得知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情况之后,他决定告辞。韩爌站起身,朝刘一燝行礼道:“季晦,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唉!”刘一燝陷入了志向与身家的矛盾之中,他很想找人倾诉,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还有别的什么事吗?”韩爌的语气听起来很雀跃。
“就是想留你吃个便饭。”刘一燝摇摇头。
“饭就不吃了。家里还等着我呢。”韩爌的心情很好,完全没有注意到刘一燝的不对劲。
“那那我就不留你了。”一向勇敢的刘一燝这次做了一个懦夫。他希望韩爌从徐光启或是其他什么人那里打听到他在弘德殿上的谏言,然后主动问发问。这样一来,他也就能顺势提出辞官了。
“告辞。”就在韩爌行完揖礼转身的时候,刘府的老管家走了过来。
“老爷,韩阁老。”老管家将手里的信封递给刘一燝。
“谁递来的?”刘一燝问道。
“一个年轻人。他没说自己是哪个衙门的。说只要把这个信封交给您老,您老自然就知道了。”老管家回答道。
“好。”刘一燝不避韩爌,直接将之拆开。
韩爌也没有打听的心思,只向着跟自己打招呼的老管家点了个头,就继续朝着离开的方向走了。
“虞臣!”刘一燝叫住韩爌。
“怎么了?”韩爌回过头,正看到刘一燝凄然的表情。
“老爷”管家也注意到了不对。
“季晦,你到底怎么了?”韩爌三两步走到刘一燝身边。
“出去。”刘一燝斥退管家。
“老爷?”除了萨尔浒惨败那一阵儿。管家从没见在刘一燝的脸上见过这样的面色。就连万历二十一年,刘一燝再试不第也没有现在这样吓人。
“出去!”刘一燝的身上显示出极大的矛盾,他一面用右手小心翼翼地拿着那张纸,一面用左手猛拍身侧的茶几。他手上的力道之大,甚至让茶盏都跳了起来。
“是。”管家决定去给老爷请个郎中。
韩爌没有说话,而是沉默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巾,将飞溅到茶几上的水给擦掉,以防止它们落下来打湿刘一燝的官袍。
韩爌的举动安抚了刘一燝。刘一燝深吸一口气,又颤抖着将之长长地吐出。“这是皇上的手书。”
皇帝的笔迹在那场震动京师的纵欲之后发生了重大的改变,变得绵软乃至生涩了,就像那种试图把毛笔字写好的初学者一样。直到最近,皇帝的笔触才开始变得刚直有劲。但无论是最初的娟秀,还是病后的生涩,亦或是现在的苍劲,内阁辅臣们都是认得的。
“勿馁?”韩爌不明就里。
“我跟你说过我家里的情况吗?”刘一燝没有立刻解释,而是问道。
“如果是刘藩台的事情,我听你说过。”韩爌点点头,刘一燝曾在闲聊时谈起过他的父亲。在刘一燝的描述中,刘曰材是一个清廉平直的人。
“南昌刘氏,是我爹这一代起来的。”刘一燝的眼神里尽是疲惫与挣扎。
“南昌刘氏祖上能攀到谁已经不可考了,我爹起事之后,有人拍马屁说能攀到北魏大儒刘献之那里去。但我爹不信,我也不信。南昌刘氏世代务农,只到我曾祖那一代,宗族总算有了些积蓄,于是族里商议,决定举全族之力,供一个读书人出来。但考了几十年,两代人,花掉了不知道多少年存下来的积蓄,最后连个秀才都没出。”
“族里坚持不下去了,决定放弃,因为养读书人太费钱了,再考就只有卖田了。但我的祖父决定再赌一把,以家里的田为抵,找族里的其他宗亲,借了十三两银子,供他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我爹考最后一次。说是借,但其实宗亲们也不会逼着族人卖地还这个钱。”刘一燝苦笑一声。“说到底,这十三两银子其实是整个刘氏宗族百年以来,最后的挣扎。”
“我爹考上了秀才,接着是举人,进士。然后一路高升,南昌刘氏也从谁都可以过来捏一把的农家,变成了官绅。”
“.”韩爌静静地听着,一个字也没往里插。
“我爹最后做了左布政使。他曾亲口跟我们兄弟说,在这个缺上的官儿,没有一个屁股是干净的,他所谓的清廉,只是不搞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