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厂卫,纠偏扶正。”见徐光启不答话,魏忠贤又补了一句:“我记得,这也是您给皇上提的建议吧?”
“魏厂督,我能带着邹尔瞻离开了吗?”徐光启步入灵堂,拿起并点燃一炷香,三拜之后,又将它插进香灰炉里。
“当然。”魏忠贤点点头,向外走了几步。“来人!”
“厂督大人!”几名执行走来,躬身行礼候命。
“徐部堂。”魏忠贤转头看向徐光启。“送到哪儿去,就由您来吩咐。”
徐光启长出了一口气。“都察院一直嚷着要查清邹尔瞻的死因,就送到那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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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元标的遗骸被送到都察院后,“三司会验”立刻就开始了。因为寒冬正凛,所以邹元标的尸身完全没有腐败的迹象。很快,会验的结果出来了,邹元标的死因确实是自刎。但同时,验尸的结果又披露了另一个事实,邹元标在死前遭受了拔甲撒盐的酷刑。
一时间,弹劾锦衣卫“滥施刑讯”“逼杀忠臣”“借搜掠财”的奏疏,如狂风般涌进通政使司,要求严惩北镇抚司乃至整个锦衣卫的呼声也愈演愈烈。
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正堂。
骆思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沉默地听着手下人汇报。可越是往下听,他的脸色越是难看。
“够了!”骆思恭不想再听下去了。“去把高材刚叫来!”
“是!”传令的校尉立刻领命朝衙门外跑去。
没多久,高材刚来了。“卑职高材刚见过掌卫大人!”
“你他妈干的好啊!”即使缓了些时间,骆思恭的火气还是没有消下来。
他抓起一封弹章的抄本朝高材刚扔去。可由于扔出的角度不对,八叶的抄本在空中就旋转着展开了。写满了文字的长纸飘扣到高材刚的脑袋上,看起来十分滑稽。不过因为头圆纸滑,高材刚稍一垂头,抄本就掉了下来。
“卑职知错!”高材刚跪了下来。但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他只是已经养成了挨骂先认错、挨打先抱头的习惯而已。
“混账东西,老子给你派个差,让你盯住田尔耕这条狂犬,但你狗日的比他还疯,脑子里净他妈的想着捞钱!”骆思恭骂道。“捡起来看看,火都烧到老子的身上来了!”
高材刚捡起抄本,上面赫然写着:高材刚者,思恭走狗也.借搜掠财,滋事扰民之事,必出自思恭之授意
言官风闻奏事,不需要证据,说得通就行。
“兄弟们都是按规矩办事的,没有打人更没有杀人,捞点儿钱而已。”高材刚甚至还有些委屈。“一向如此嘛。”
在万历朝,这样的弹劾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皇帝根本懒得看,就算当笑话看了,也一定不会做出有害于厂卫的批红。
“肏!改天换日了!东厂遭了这么大的殃,你狗日脑子里的弦就没想过要绷一绷吗?”高材刚是一条好用的狗,所以骆思恭还是想保一保他的。“从今天开始,你停职停俸,回家玩儿你新纳小妾的屁股吧!”
“掌卫大人!”高材刚连连叩首,喊道:“我再也不这么干了!”
“现在就给老子滚回去。”骆思恭不耐烦地摆摆手:“等这阵子的风刮过了,你狗日的再寻思着找机会重新做人吧!”
所谓的“找机会”,也就是看上面会不会特意提到要处置高材刚,如果上面不说不提冷处理,那事情高材刚就能“重新做人”。但如果上面明令要革掉高材刚的职,那骆思恭是半个反对的字眼也不会说的。
高材刚走了之后,骆思恭提起笔写了一封信。不过快到散衙的时候,骆思恭才掐着时辰叫来了骆养性。
“父亲,您找我。”骆养性是从来不喊“掌卫大人”的。
“你现在就去崇教坊方府,找首辅方从哲,然后把这封信交给他。”骆思恭左右看了看,在确定周围已经没有别人了之后,才将信封掏出来放到桌面上。
“找方首辅?”骆养性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伸手去拿。
“当然了。邹元标的事情跟我骆家没有任何关系,方从哲是知道的。那时候我卖了他一个面子,这时候他总得帮我说两句公道话吧。”尽管北镇抚司独走,但骆思恭却很难自己出来公开与田尔耕划清界限。骆思恭要是这么做了,他将声望尽失。
可这种时候,恰恰又是需要辩驳的,不然舆论汹汹一面倒,上面就有可能会为了平息事态而将他拿掉。骆思恭很清楚,自己并未参与储位之争,不是从龙之臣,事情闹大了,可能连落袋为安都做不到。
“父亲。我觉得方首辅这会儿很可能不会搭理我们。”骆养性皱眉道。
“为什么?”骆思恭问道。
“方首辅在几天前就已经公开说了要上表请辞啊。”骆养性露出疑惑的神色。“您不知道吗?”
“这不是还没辞嘛。而且我想方从哲就算是上了表也辞不掉。”骆思恭判断说:“皇上应该不会让他走。”
“为什么?”这回轮到骆养性提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