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领圣旨不得起”的规矩了。他试图撑身站起,但老迈的身体却迟滞了他的行动,他刚把鞋底放到石质的地砖上,眼前就立刻出现了一阵黑眩。
身侧的徐光启踏过来想要扶起方从哲,但方从哲却摆手止住他:“别管我,快去!快去阻止他!”
徐光启闻言快速起身,朝着番子们的包围圈冲去,他一边跑一边喊:“住手!别打了!快住手!”
“虞臣!快把诸位老大人扶起来!”在场的阁部堂官里,除了徐光启还有两个是六十岁以下的“年轻人”,但这两个“年轻人”却只是相互对视了一眼,并没跟着徐光启一同过去。
“我自己能站起来。”叶向高谢绝了刘一燝的好意,并向他投去一个微妙的眼神。
“我就知道.”左都御史张问达颤巍巍地爬起来,远远地看着由东厂番子组成的人墙,喃喃自语道:“出大事了,真的闹出大事了.”
“徐子先去了,我们不去吗?”崔景荣问身边的王佐。
“周大人和李大人都没动,我们又何必过去凑这个热闹。内阁会处理的。”王佐仍旧把脑门儿顶在官袍的前襟上。“要是内阁都处理不了,我们上去也没用。”
崔文升只瞥了一眼几乎是吼叫着跑来的徐光启,但并不打算搭理他。皇上不仅特许他调两个总旗的番子进入紫禁城,还口授他便宜行事的权力。有这么个机会,他自然是要好好儿表现表现,并报这一背之仇的。
转眼间,徐光启便跑到了人堆前,他试图冲进去拯救正在挨打的一众言官,却被握手挽臂的人墙给拦了下来。所以他只好折过身朝崔文升喊道:“崔公公!崔东厂!快叫他们住手,不能这样!”
“只要他们把手放下,老老实实地跪回去,鞭杖就会停下。”崔文升只淡淡地回了一句。
这时,方、叶、刘、韩等四名阁员也过来了。
“崔文升!”方从哲怒喝道:“再不住手,你干脆叫人连我也一起打了吧!”
“哪能儿啊。方阁老这么大的岁数了,怎么受得住这种罪。您还是在一边儿看着吧。”崔文升不为所动。“放心,不会死人的,最多受点儿皮肉伤。”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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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门大殿。
皇帝以半斜躺姿势托着脑袋坐在龙椅上,他的身边一左一右地站着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王安和御马监的掌印太监商经颖,他们就像两尊门神一样,一动不动地拱卫着居中的皇帝。
须弥座下,两名同姓魏的秉笔太监也左右分立着站在香炉旁边。
“主子。崔文升不请圣旨便责打百官,这是僭越!”殿外的动静持续了一会儿,魏忠贤才转身撤步向皇上拱手道。他是从西厂直接来乾清门的,并不知道皇上曾在书房口授崔文升便宜行事之权。
“你觉得司礼监为什么会允他调东厂的兵进宫?”开口的是王安。而皇上则仍旧保持着斜躺的姿势,似沉思,更似入眠。
“这但他怎么也该进来打个招呼吧。”魏忠贤何等聪明,只这一个反问,他便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进殿请旨,然后再出去打人吗?”又是一个反问,不过这次却来自商经颖。即使魏忠贤满脸憨厚,但商经颖还是本能地对他产生了反感的情绪。
“要不你出去制止他,也算卖文官们一个面子?”王安稍微提高了声调。
“奴婢岂敢!”魏忠贤一下子就跪了下去。
紧接着,魏朝也跪了下去:“圣上,两位老祖宗!这么打下去也不是办法。这和邹元标在诏狱里畏罪自杀不同”尽管还没有找到证据,可宫里已经将邹元标的死定性成畏罪自杀了。“.要是真在紫禁城里闹出人命,恐怕最后会污了圣上的天德啊。”尽管他建议皇上对百官施以廷杖,但乾清门广场显然不是行刑的地方。
“张维贤来了吗?”朱常洛这才睁开眼睛。
“回主子的话。英国公正在殿外。”英国公张维贤是被皇上重点关注的对象。因此,他在午门口领着一众武官排队的时候,就有宦官跑过来通报了。
“崔文升敢跟方从哲叫板,但张维贤的面子他还是会给的。”朱常洛说道。
“这是文官的事。”魏朝叩首道:“就怕英国公不愿意出头啊。”
“不。他一定会出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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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维贤没有动,他和其他武官一样,仍旧趴跪在原来的位置上。
如果闹事的文官只是因为朝会的事情挨打,那他已经过去了,但这群人挨打之前嘴里叫嚷的,是“严惩锦衣卫”。尽管作为勋戚,他从未也不可能染指锦衣卫,但自嘉靖皇帝入主紫禁城以来,骆家和张家就一直保持着密切但从不逾矩的交往。
“国公爷!”一个人影跪在了张维贤的身前。
“徐部堂?”张维贤朝旁边挪了一点儿,即便是世袭的国公也没有资格接受朝廷命官的跪拜。
“现在只有您可以从中斡旋了!”徐光启没有磕头只朝张维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