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酉时。但冬日昼短夜长,天已经完全黑了。
“百户大人!”遥见陆文昭过来,当班的卢剑星和沈炼便捧起笑容迎了上去。
陆文昭将手里的提灯递给卢剑星,又照例问了一嘴巴:“没出什么状况吧?”
“当然没有,天子脚下有谁敢找锦衣卫的麻烦。”卢剑星回答道。
“既然大人来了,那我们就”沈炼一副急着要走的样子。
“你慌什么。殷离那小子不是还没来吗。”卢剑星笑骂道。
“你小子成天往黄华坊跑,钱袋子受得了吗?”陆文昭表情微妙,戏谑道。
“.”沈炼挠挠头。他手里几乎没钱了,上勾栏的银子全是找大哥借的。
“好了,不闹了,说正事儿。”陆文昭突然严肃了起来。
“大人您吩咐。”
陆文昭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接了个差事。”
“什么差事?”卢剑星一下子就来了兴趣。他的功利心没有陆文昭这么重,但也轻不到哪里去。尤其是他老娘一见面儿就要催问他什么时候能袭上亡父的职。
“东林党的差事。”陆文昭将卢剑星和沈炼带到一个相对僻静的避风角。
“不愧是大人!”卢剑星赞道。“这泼天的案子都能让您给抓住。”
如果说陆文昭是稍知内情,那既没关系,职位又低的卢剑星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件事情不对头。”陆文昭摇摇头。他并不打算把皮球踢出去。
“里边儿有什么猫腻吗?”卢剑星收起笑意。
“具体是什么差事?大人您说说,咱们合计合计。”沈炼也问道。
陆文昭想了想,说道:“有什么猫腻我不知道。只是这差事太大了,大到不应该交到我的手上。北镇抚司抓了哪些人你们知道吧?”
“知道。抓了十几个人,哪个衙门的都有。”卢剑星点点头。
“先帝朝的时候最多也就是抓几个言官,这次居然有堂官。”沈炼感慨道。
“大理寺卿和礼部右侍郎。他们是这个案子里最大的两条鱼。”陆文昭说道。
“他们跳到您的池子里来了?”结合陆文昭之前的话,卢剑星回过味儿来了。
“礼部右侍郎孙如游。上面把他交给我审。”陆文昭没有提海镇涛,只模糊地用“上面”二字指代。“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种差事一千两银子都求不来,现在却主动地滑到了我的手上。”
陆文昭根本就不想节外生枝,他只想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年,然后领着皇差到辽东去。
外派敌国的差事虽然危险,但好歹目标是既定的,风险是已知的。如果卷进这种迷雾重重的政治斗争,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稍不留神就会成为牺牲品,被搅得粉身碎骨。
卢剑星想了想,决定赌一把:“大人,您把这差事交给我,让我去审。出事儿了,大人您只管把挂落往我身上甩。”
大人物求稳,小人物想升。陆文昭要是再把皮球往下踢,让属下替他背上最黑最重的锅其实是很容易的。他连花招都不用使,有上进心的属下就会自己凑上来。
“你带人去大牢。”陆文昭说道。
“多谢大人成全。”卢剑星拱手行礼,转头就要走。
“站住!”陆文昭呵止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请大人示下。”
“带人去守着。无论是谁来给你什么样的好处,也不要放他进去和孙大人见面。”陆文昭想了想:“如果你要审,切记不要用刑。就算要审,也只你一个人去文审。而且无论问出什么你都不要记录,记在脑子里。”所谓文审也就是单纯地问话。
“大人,这是为何?”卢剑星不解。
“孙大人说什么不重要,说不说也不重要,甚至连这个案子背后的真相是什么都不重要。”陆文昭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那什么重要?”卢剑星接着问。
“这是皇差,皇上想要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陆文昭沉思片刻,回答道。
“您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沈炼知道皇上曾对陆文昭面授机宜故有此问。
“我又不是宫里太监。怎么可能知道皇上的心思。”陆文昭白了沈炼一眼。“我要是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还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劲儿?”
“就这样。你带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先去大牢把人给看住。”陆文昭转头看向卢剑星。“之后该怎么做,我得先去找人打听打听。”话虽这么说,但他想找的人会不会搭理他,陆文昭的心里其实也没底。
“遵命。”卢剑星抱拳领命,然后打着灯笼赶往东司房衙门。
“沈炼。最近你就别去找周姑娘了。”陆文昭对沈炼说。“你就在这里待着,和殷离一起把张府看住。”
“是。”事情的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的。
——————
第二天早晨。刚过卯时,陆文昭便由南向北穿越了整个内城,来到了灵椿坊靠近顺天府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