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怎么着,您下轿问圣安之后再继续走呗。”崔景荣饮了一口温凉下来的茶水。“宫里的茶就是比家里的好。”
“呵。我当然要下轿问安,不过皇上压根儿就没坐轿,正领着王掌印和魏朝秉笔在紫禁城里遛弯儿呢。哪有皇上走着,我却被抬着的道理.”方从哲正跟崔景荣闲聊着呢,刑部尚书黄克瓒和户部尚书李汝华也联袂而来了。一首辅、三尚书齐聚一堂,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呢。
“哟。方首辅和崔兵部也来啦?”李汝华岁数大、资格老,所以用半调笑的语调打招呼也没人在意。
“见过二位。”黄克瓒倒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都是来这儿避午朝吧?”崔景荣饶有兴致地看向诸位同僚。
“崔兵部才是吧?按理说,您前天才来过,怎么着兵部的课也该轮到侍郎来教了吧?”李汝华说道。
“茂夫兄,我怎么记得户部的课是今天下午的最后一堂呢?”方从哲反问道。
“谁叫圣旨上说‘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辞不朝’。而给皇子们上课不在‘任何理由’之中呢。”李汝华摊摊手。“我这老胳膊老腿儿一天哪里站得了三个时辰。”
“这朝不能这么上,正常的公务都得耽搁了。”黄克瓒叹气道。
“皇上昨天没来,今天也没来。一直在以各种理由推搪。这哪里是上朝.”说话的时候,崔景荣的视线穿过盖碗间的空隙,定格在方从哲的老脸上。“皇上这是在跟科道、翰林们斗法呢。”喝完这口茶,崔景荣又将目光给收了回来。
“首辅。您可是咱们这些人的主心骨。”黄克瓒走到方从哲面前行礼道。“祖制三朝的事情,您可得拿个主意出来。”
“我能拿什么主意.”方从哲人老成精,像这种费力不讨好、总要得罪一边的事情他是从来都不想沾的。
“写个联名的疏奏吧。”李汝华的声音从边儿上飘过来。
“内阁领头联合九卿,上疏向皇上陈明利害。”崔景荣放下茶盏。“诸位意下如何啊?”他的措辞虽是“诸位”,却只看向方从哲。
“算我一个。”黄克瓒在方从哲嘴角微动准备说话的时候跳出来表态道。
这样一来,在场的三位尚书便形成了统一的意见。
“上疏没问题”方从哲叹了一口,点点头道:“但问题是写什么?这毕竟是祖制成例嘛。”
“剥皮揎草放县衙示众还是祖制呢。”刑部尚书黄克瓒的发言颇有些人道主义的意味。“不也因为过于残忍而被废止了吗。”
“这就不是祖制的事儿。”方从哲顿了一下,一改之前的回避态度,非常直白地说道:“我想问在这件事上诸位决定站在哪一边?”
方从哲目光灼烈,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他很清楚,事到如今他和他领导下的内阁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置身事外了。他要是不同意联名上疏,且不说六部九卿,面前这几个尚书是一定会抛开内阁单干的。与其到时候再被动地接受既成事实,还不如一开始就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而且新君登基以来的经验告诉他,无论他怎么躲,皇上都会把他拉出来表态。
“站哪边?”李汝华抖了抖发白的胡子,把问题又抛了回去。“方首辅觉得有哪些边可以站啊。”
“无论如何,公务是要继续开展的。”崔景荣接过话头,直接跳过“选边站”的话题,将视角放在事务上。“西南三省应召赴辽的土司已经在山海关附近完成了集结,有一堆事情还等着兵部的大印呢。我想户部也差不多吧?”
“无非钱粮嘛。”说到这儿,李汝华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愁容。“国丧的事情几乎花光了太仓里的所有存银.”李汝华现在一提到钱就会往国丧上扯,然后哭穷。他絮絮叨叨地扯了半天,终于说到正题上了:“我打算找个时间求见皇上,请他老人家再掏点儿银子出来。”
“光发银子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啊?”崔景荣长出了一口气。“熊廷弼那边儿每半个月就给兵部发来一个题本,抱怨辽东米面腾贵,就这两三个月,辽东地方的米面价钱一直在涨,到现在差不多涨了三成儿。诸位也知道,熊廷弼那个嘴巴,唉!”
黄克瓒用指节敲了敲桌面,提醒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再两刻钟两位殿下可就要来上课了。”
“说这么多,我就一个意思,这朝可不能再上了。每旬一朝挺好的嘛,把它换了干什么。”崔景荣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现在每天我和两位侍郎都得把公务带回家做。我已经好久没有”崔景荣及时把车给刹住了。
“呵!”黄克瓒暗笑一声。刑部掌着罪官的档案,他知道,崔景荣前不久派人给负责教坊司的官员打过招呼,请他帮忙摘掉某位名妓的奴籍。
“事情一步一步做,疏奏就从这方面入手?”李汝华建议道:“联名上疏只提各部公务繁忙,诸位意下如何?”
“不拿主意,不提意见吗?”黄克瓒问道。
“不需要。联名奏疏上只陈述事实就好了。”方从哲心想:皇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