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会极门。
宫内被烛光照耀的一片明亮。
大殿内只有张吉甫一人。
张吉甫一脸恭敬,身上没有之前的傲气。
单独召见,连太监都屏蔽在外,看起来是黄恩浩荡,实际上是不满。
虽然与太上皇打交道不到一年,但是有周道丰的介绍,张吉甫非常了解太上皇的习性。
太上皇很照顾大臣们的面子。
对谁不满的时候,会单独召见。
幔帐后。
太上皇斜靠着御榻,穿着一身宽松的道袍,脸上满是老人斑,面色枯瘦,看起来格外瘆人。
“你的想法都不错,只是太过自负。”
太上皇仿佛在评价张吉甫。
张吉甫欲言又止。
太上皇仿佛看穿了张吉甫的想法,笑了两声,淡然道:“你的这份自负,控制的很好,如是一般大臣,算是难能可贵,可你要肩负满朝,这丁点的毛病,在无数人的眼中放大,那就是致命的毛病。”
张吉甫愣住了,开始了沉思。
太上皇点了点头。
不愧是周道丰的得意门生。
比当初的周道丰只差一点,而且永远也不比不上周道丰。
可世间再无第二个周道丰啊。
虽然有些缺点,放眼满朝文武,却也是数一数二的,能比拟的人不多,林如海倒不比张吉甫差,可林如海性格不强,成为不了张吉甫,张吉甫也成不了林如海。
张吉甫仿佛想通了,主动认错道:“臣小觑了东平郡王,因为大同的事,起了自得之心,是臣考虑失当。”
“唉。”
张吉甫到底有没有明白自己错在何处,太上皇突然间觉得索然无味。
要说天下间的事,扪心自问,太上皇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自己解决不了的,可偏偏当政了一辈子,临到头来,却诸事缠身,没有一件事能令自己顺心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太上皇最近一直在思考,得出了一个结论。
自己没有儿子。
幼年被宫女玩弄,以至于过早失去了能力。
当时的自己并不是很在意。
虽然遗憾,却总觉得天下尽在自己手中,没有什么问题是自己解决不了的,一件件做起。
打压勋贵,收拢军权,征胡人,压蛮人,通运河,修驿道,筑长城,兴社学,平倭寇顺利了一辈子,到老却都翻了车。
平倭寇,平到自己差点失去了兵权。
虽然最后赢了皇帝,却也失去了许多。
“辽东不光是东平郡王的事情,还有蛮人之祸,无论是不是东平郡王背后出手,两千京营精锐在努尔干尽没,可见蛮人实力强盛。”
太上皇冷哼一声:“东北边的蛮祸,还有大同的胡乱,你又要收拢京营兵权,还要对付边镇,太过急躁,别人栽了跟头,大不了重新来过,国事却没有重新来过之说,你身为内阁大臣,做事务必要考虑周全,切记治大国若烹小鲜的道理。”
张吉甫冷静了下来。
太上皇的话虽然是对自己的告诫,何尝又不是希望自己能肩挑起朝局呢。
说一千道一万。
太上皇需要他们师徒。
张吉甫沉吟片刻,等太上皇说完,开口道:“攘外必先安内,臣决定先收回京营兵权,彻底稳固朝廷局势,恢复东南税赋,积蓄一二年,再图谋边地,解决了边地之弊,再去平外则顺理成章。”
太上皇没有说话。
大殿内恢复了安静,寂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张吉甫等着太上皇的决定。
自己和朱伟。
太上皇必须选一个。
张吉甫相信太上皇会选自己。
良久。
太上皇终于开口,声音里有些疲态,“朱伟可以去五军都督府,只是京营的事,绝对不能有误。”
张吉甫心里沉甸甸的,并没有太过高兴。
京营的兵权,一部分在提督府,一部分控制在兵部手里。
原本应该属于戎政衙门。
因为兵部的兵权太大了,同样属于要分权的对象,奈何戎政尚书是皇帝那边的人。
东军提督朱伟是太上皇的人,自己兼任兵部尚书,等于太上皇通过一文一武彻底掌控东军,东军又是京营四军实力最强的一支。
现在自己要对付朱伟,砍去太上皇插手军权的一只手。
太上皇当然不高兴。
可为了支持自己,太上皇愿意让步,但是如果自己失败了,与在辽东不同,辽东毕竟在关外,对关内局势影响不大,而京营却是关键。
所以失败的后果很严重,太上皇不会给自己第二次机会。
“请圣人放心,臣一定不会令圣人再次失望。”
张吉甫沉声保证。
太上皇在床榻上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