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细想,客栈前院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重物从二楼坠落,紧接着是桌椅翻倒和人群的惊呼声,瞬间划破了夜的寂静。
“走水了!走水了!”
混乱的叫喊声四起,商队的护卫和客栈的伙计被悉数引向了前院。
“就是现在!”
许绾当机立断,一把拉住还在发愣的伶月。
她不再有片刻犹豫,推开吱呀作响的柴房门,将伶月和孩子护在身侧,压低身子,借着院中杂乱堆放的货物和廊柱的阴影,迅速混入了那些被惊醒,正涌向后院查看究竟的人群中。
两人不敢回头,甚至不敢再去看那间住过的客房一眼。
她们直接奔向渡口,夜风裹挟着水汽,吹得人脸上生疼。
码头上,只有几艘渔船随着波浪轻轻摇晃,渔夫们早已歇下。
许绾将钱袋里最后几枚铜板都塞进一个被吵醒的老渔夫手里,声音急切却不失冷静:“老伯,送我们过河,快!”
小小的渔船在漆黑的江面上划开一道水线,将岸上的喧嚣与杀机远远抛在了身后。
河对岸,是一片荒芜。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许久,才找到一间四面漏风的破庙暂时落脚。
伶月点燃一堆枯草,火光映着她惊魂未定的脸:“夫人,刚才客栈里,是有人在帮我们吗?”
许绾抱着孩子,目光落在跳动的火焰上,脸色比夜色还要凝重。
她摇了摇头:“不确定。”
顿了顿,她轻声道:“或许,他只是不想我们死在那些人手上,比起一具尸体,一个活着的许大绾,能抵达京中,才更有价值。”
客栈中,混乱已经平息。
陆亦琅回到那间空无一人的客房,几个被捆得结结实实,堵住嘴的黑衣人被他扔在角落,动弹不得。
目光落在桌上,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枚银锭。
他走过去,将银锭拿起。
月光下,银锭底部那一道他亲手刻下的,几乎与纹路融为一体的云纹标记,清晰地映入眼帘。
她发现了,并且,她用它来做了个局,将追兵的注意力引到了这枚显眼的诱饵上。
陆亦琅的指尖摩挲着那道冰冷的划痕,心中不知是该欣慰她的聪慧敏锐,还是该苦涩这份聪慧让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
渡过河的许绾,和伶月找个一处破庙暂居。
许绾哄好孩子后,借着火光,仔细检查着随身的物品。
当她的目光落在那根用来吹迷烟的细竹管上时,瞳孔骤然一缩。
在竹管的吹口处,有一道极细极浅的划痕,崭新得像是刚刚才添上的。
这绝不是她自己弄出来的。
那个黑影……
柴房里,那个一闪而过的神秘人,竟离她们近到了这种地步。
他甚至有机会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触碰她的东西,并留下记号。
一股寒意从许绾的尾椎骨直冲头顶,让她浑身冰冷。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一个未知存在的监视之下。
被动逃亡,只会永远被牵着鼻子走。
许绾深吸一口气,从包袱里拿出那张简陋的舆图,在火光前摊开。
她不再去看那些通往京中的平坦官道,指尖缓缓划过连绵的山脉,最终,重重地落在一个险峻的地名上。
燕子岭。
“伶月。”她抬起头,眼中的恐惧和迷茫一扫而空,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们改道,走山路。”
伶月听闻燕子岭三字,煞白的脸比庙里的残破神像还要难看。
“夫人,不可!”她声音发颤,几乎是恳求,“那地方去不得,传说那里不止有豺狼虎豹,更有一伙占山为王的女匪,个个心狠手辣,寻常商队宁可绕行百里,也不敢从那儿过,我们进去就是给野兽送口粮,给山匪送人头啊!”
许绾没有反驳,只是将怀中熟睡的孩子往上抱了抱,动作轻柔,眼神却如寒潭般坚定。
“官道,水路,都是一张铺开的网。”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无论是想杀我们的人,还是那个在暗中帮我们的人,都能轻易掌控我们的行踪。”
“只有走这条所有人都认为我们不敢走,甚至不会去想的路,才能夺回一丝主动权。”她看向伶月,眼中没有半分动摇,“与其被动地等着他们出招,不如我们自己,走进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迷局里。”
两人最终还是踏入了燕子岭。
山路崎岖,布满湿滑的青苔和盘根错节的树根。
许绾凭借着医术能轻易辨别出哪种野果可以充饥,哪种颜色鲜亮的蘑菇暗藏剧毒。
她摘下几片宽大的叶子,挤出汁液涂抹在三人身上,那股奇异的清苦气味,竟真的让恼人的蚊虫退避三舍。
远处密林中,游侠装扮的陆亦琅,心急如焚。
他看着那个纤弱的身影背着孩子,在几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