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世家贵胄,私藏典籍,不授黎元;今朝廷抄没逆党,分其田宅以济黔首,获其文书而颁天下,使四海同沐圣化。”
“今天下置县一千六百二十有二,每道设提学司,以提学使一人总其事,副使二人佐之,督本道教化。”
“每州置学正一人,副学正二人,立东、西大学各一所。”
“每县设教谕一人,副教谕二人,立东、西小学各一所。”
“每乡设教习一人,立乡学一所。”
“凡近乡年十岁以上、二十岁以下者,皆许入学肄业。”
“官学免收书册学杂之费,唯纸笔口粮自备;业成者选为生徒,准赴科举。”
“此政自洪武三年正月朔日颁行,天下士庶,各宜知悉,勿失良机……”
洪武元年十月中旬,随着入秋后北方先后下了几场细雨,原本控制不住的旱情终于得到遏制。
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廷颁布了置办官学的政令,而这则政令无疑引起了天下各州百姓的震动。
“俺家大郎,也能去学吗?”
“生徒是什么?”
“大会乡会有官学吗?”
河南道某州村庄之中,身穿柳絮胖袄的农夫们围在村口,眼前则是站在村口木牌前的村正与县衙中派来张贴告示的吏员。
吏员在马背上看着这群将自己围起来的农夫,略微不耐烦的与众人再度解释道:
“天下百姓皆可入学,生徒便是参加科举的资格,大会乡和所有乡都会有官学,但记住了要自备纸笔砚墨和口粮。”
“要是买不起纸笔砚墨,最差也得准备木板与毛笔和墨条。”
吏员解释着,他已经在此县任职两载,自然听得懂当地的乡音。
村正见村民还想询问,便主动上前询问道:“敢问公家,是后年正月开始吗?”
“没错,时间尚早,汝等若是不解,自行打听打听便是,某还要赶赴大冶村,便不久留了。”
话音落下,他抖动马缰,策马便从村民的包围中挤出,而村民见他走了,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村正。
村正见状则是详细与村民解释起来,听得众人两眼放光,忍不住道:
“这么说,村里的郎君都能入学?”
“没那么容易。”村正摇摇头,对众人说道:
“莫说纸笔砚墨备齐,便是如刚才那县吏所说的备齐木板和墨条毛笔,每年所需也得数百钱。”
“尔等一年到头耕作,缴了田税后也不过剩二十四五石粮食,留下自家几口吃喝所用,能结余两三千钱便不错了。”
“真要供养郎君去读官学,怕是全家人都得吃野草充饥了。”
纸笔砚墨的价格令普通百姓仰望,便是朝廷已经免去普通学子最难的束脩,但能读书之人仍旧只是少数。
村民们被村正说的面露难色,也有人咬牙道:
“某辛苦七八载,届时再供养郎君读书,若是能读出,便是去县中做个伙计、账房都是了不得的差事了。”
城中酒肆的跑堂伙计看似平平无奇,但却需要能书写菜名,背下整套菜牌于脑中,如此才能拿到那每年七八贯的工钱。
如今的工价便如此之贱,毕竟天下初定,虽然已经均田,但想要趁着农闲找活的人实在太多了。
但若是能懂文断字,且还能学的好算术的话,便轻松能在县里寻个十三四贯的账房营生。
对于这群辛苦种地一年,除去吃喝才能存下两三贯的百姓来说,管吃管住的账房,简直就是天上的生活。
咬牙供出个账房,整户家人虽然不至于富贵,但也能慢慢积攒财富,完成从贫农转变为富农的过程了。
想到这里,许多村民都十分意动,但村正却摇了摇头。
还未吃苦,自然想着自己能吃苦,可真到了该吃苦的时候,若是发现自家娃娃没有那份天赋,那这几年可就都白干了。
想到这里,村正不免松了口气,只道自己还有些积蓄,从家中几房挑选个有天赋的娃娃供养,倒也不难。
只是村里这群人嘛……
村正摇摇头,转身从讨论热烈的村民身边穿过,准备好好回家谋划去了。
如他这般能察觉到官学难度的人并不少,因此露出嘲讽的人也不少。
这种嘲讽之声从河北到江南,几乎只要走入酒肆就能听到。
“贫民也能与你我之流共处学堂?”
“如今朝廷可非昔日的朝廷,家中皆言官学不可不去,便算作某等吃亏吧。”
“呵呵,那群贫民又有几人能拿出纸笔砚墨的钱?不过是匆匆过客罢了。”
“如何高兴而来,便要如何败兴而走。”
“昔年官学不也如此嘛?可最后还不是某等坐上位……”
洪州东市的酒肆之中,几名学子以拗口的乡音聊着,语气充满不屑。
在他们雅间隔壁,钱镠正在与几名官员坐在位置上,安静举杯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