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马?”窦敬崇错愕,刘继隆也顺势看向了杨复恭:
“子恪与某相交莫逆,某深知其气节,定不会投降我军。”
杨复恭被刘继隆这番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尽力挺直了自己的脊梁,结果却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今日宽释子恪,还望来日不在战场相见。”
刘继隆话音落下,杨复恭表情顿时凝滞,显然没想到刘继隆会放了自己。
不止是他,几乎是众人都没有想到,自家汉王竟然会释放杨复恭。
对此,刘继隆则是露出一副哀伤的表情:“某本奴婢,得归义军解救,方才创下功业。”
“大中之际,先帝数加赏赉,由是得缮甲备粮,以御吐蕃;某遂暗誓,当为朝廷永镇陇右。”
“其后收复陇南,克复凉州、剑南六州等陷蕃没鹘之地,本欲表臣赤心,岂意朝廷疑臣拓土自强。”
“今见诏书讨罪,惶怖无措,欲面陈丹悃,而官军阻道,王师压境,某不得已而接刃。”
“幸会子恪,始得倾吐肺腑。”
“若使子恪为臣转奏天听,臣愿退守陇右,复为唐臣……”
刘继隆文绉绉的一席话说罢,不止是杨复恭愣住了,就连安破胡、窦敬崇和王重荣等人都坐不住了。
杨复恭愣神片刻,心里压根不信刘继隆所说这些,但为了脱困,他还是挤眉弄眼的挤出了几滴眼泪。
“某知牧之秉性,本便知晓此举非牧之所为,如今知晓缘由,只憾未能早些见到牧之。”
“今若能归复长安,定为牧之奏达天听,使至尊还牧之清白……”
“好!”刘继隆重重点头,拱手作揖道;“如此,便拜托子恪了。”
“定不辱命。”杨复恭也连忙作揖回礼。
见状,刘继隆当即派人护送杨复恭出营,并拿出自己提前写好的手书交给他贴身保管,若南下时遭遇阻碍,可持此信畅通无阻。
杨复恭倒是没想到刘继隆想的那么周到,他虽然怀疑有问题,但为了脱困,他还是重重点头,随后抖动马缰,策马离去。
“汉王,您……”
眼见杨复光离去,安破胡便主动作揖道:“您真的要退回陇右?”
“怎么可能?”刘继隆忍不住笑道:“此计不过给朝廷台阶罢了。”
“可他们若是真的让您退回陇右,您该如何?”
窦敬崇担心询问,刘继隆听后轻嗤:“他们现在该担心的是如何瞒住长安百姓,逃往东都。”
话音落下,他对安破胡询问道:“我军死伤几何,破贼俘虏几何?”
安破胡见刘继隆询问,当即作揖道:“斛斯都督尚未有消息回禀,我师阵没三千四百七十五人,伤重残疾者一千七百二十五人。”
“此役我军破官军六万,阵斩官军不下二万,俘兵三万余。”
“眼下除百里城还有数千官军外,便只剩下制胜关、安戎关及梨园寨、凤翔等处还有些兵马。”
“依投降官军所说,这些地方官军数量不足三万。”
“如今我师尚有六千七百余精骑,马步兵八千,合兵一万四千八百余人。”
陇东九万官兵尽没,其中超过半数被俘,而陇右自身折损也不小。
受限陇东易守难攻,加上军中新卒较多的各种因素,前后折损兵卒不下八千。
饶是刚刚经历过大捷,刘继隆却也不得不考虑士气因素。
眼下将士们还在打扫战场,尚未反应过来大军折损近两成。
等到他们返回到营盘,必然会因为同袍阵没而哀伤。
想到这里,刘继隆沉吟片刻后说道:“如今除了制胜关、安戎关、汧源、凤翔、宝鸡、散关及新平、梨园寨等关隘城池外,其余城池几乎无兵驻守。”
“安破胡,明日你点齐兵马,留精骑千余驻守百里城,其余大军随某走普润先南下,直击凤翔!”
“是!!”安破胡不假思索应下,众将也纷纷作揖,随后各自上马,策马走出了灵台县。
不多时,战场早已打扫干净,汉军将俘虏押往灵台县的军营关押后,当即便返回了城外的营盘。
得胜归来的他们,此刻拖着疲惫的步伐踏入营盘,铁甲上的血渍早已干涸,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紫黑色。
随着他们各自返回驻队营帐,营盘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凝滞。
站在帐内,他们解甲的手渐渐慢了下来,目光不自觉地扫向四周。
原本热闹的帐内,此刻却少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没了往日的热闹。
“周五郎!周五郎呢?!”
帐外突然传来了发疯似的呼唤与叫嚷声,那声音从愤怒渐渐转为悲痛:“周五郎,叵耐的杀才!说好要请阿耶喝酒的!”
没有任何人回应他,回答他的只有呼啸而过的晚风,而他的这番话,也顿时勾起了无数人的回忆。
不知从哪座帐篷开始,原本还处于忍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