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包袱,里面露出半截红绳——那是给小孙子编的平安结。
夜色渐浓,车厢里的喧闹声渐渐平息,只剩下铁轨撞击的\"哐当\"声,规律地响着,像是一首永不停歇的摇篮曲。九月裹紧外套,看着窗外零星的灯火掠过。斜对面的农民工蜷缩在座位底下,用编织袋铺成一张简易床铺,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他粗糙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照得他嘴角的伤疤泛着微光。
这一幕让九月想起去年刚入学时的情景。那时的她青涩又好奇,在火车上主动和陌生人攀谈,听了许多新奇的故事。有人给她展示自己雕刻的核桃,有人教她辨认窗外的农作物,还有位老教师和她聊了一路的诗词歌赋。现在想来,那些萍水相逢的温暖,都成了她记忆里最珍贵的片段。
当长安火车站的霓虹灯刺破晨雾时,九月已经在硬座上辗转了36个小时。双腿肿胀得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跟着人流涌出站台,在站前广场的石凳上坐下。煎饼摊飘来的香气勾得人发饿,她摸出大姨给的糯米团子,就着矿泉水慢慢吞咽。冷掉的团子有些发硬,但咬下去时,桂花的甜香依然在舌尖散开,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花镇的小院。
候车室的电子钟显示上午九点,距离下一班列车发车还有十个小时。九月靠在石凳上,看着广场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突然觉得,这三千公里的旅程,就像一本厚厚的书,每一页都写满了不同的故事。而她,既是这些故事的见证者,也是自己故事的书写人。
(四)
长安火车站旁的面馆蒸腾着白雾,九月推门而入时,正撞见老板扬起手臂,将滚油泼向碗中堆得小山似的面条。刺啦一声爆响,辣子的香气裹挟着麦香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她身上三十六个小时的疲惫。灶台边摞着成排的粗瓷碗,碗沿沾着红油,像给每只碗都描了道烈焰般的边。
\"姑娘,大碗还是小碗?\"老板的吆喝震得门框上的铜铃叮当作响。九月选了靠窗的木桌坐下,桌面被岁月磨得发亮,还留着深浅不一的烫痕。她解开领口的纽扣,露出被汗水浸得发白的衬衫,才发现脖颈处不知何时蹭上了行李箱的麻绳碎屑。
油泼面端来时,面条根根泛着琥珀色的光,蒜末与葱花在红油里若隐若现。九月抄起筷子狠狠一拌,滚烫的面条裹着辣子滑入喉咙,辣意从舌尖一路烧到胃里,鼻尖瞬间沁出细密的汗珠。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婆总说吃辣能驱寒,此刻这碗火辣辣的面,倒像是长安给游子的第一个拥抱。
对面桌的中学生始终低着头,蓝白相间的校服袖口磨得起球。少年膝头摊开一本《读者》,书页间夹着的淡粉色火车票格外醒目——终点站北京,发车时间是今晚十点。九月瞥见他书签上用钢笔写的\"清华加油\",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少年时不时抬头望向窗外的钟楼,眼神里既期待又忐忑,这让她想起去年此时的自己,攥着录取通知书在月台徘徊,对未知的远方既向往又惶恐。
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九月吃完最后一根面条,用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她走到面馆柜台寄存行李,瞥见老板正在给保温桶里的面汤续煤球,火苗舔舐着漆黑的桶壁,映得他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忽明忽暗。\"丫头要去逛逛?喷泉广场凉快,往南走三个路口就到。\"老板说话时,围裙上的面粉簌簌落在地上,混着蒸腾的热气,倒像是落了场细小的雪。
九月背着帆布包走进热浪里,蝉鸣声铺天盖地涌来。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投下斑驳树影,偶尔有卖酸梅汤的小贩摇着铜铃经过,冰块撞击玻璃杯的声响清脆悦耳。
喷泉广场的音乐声远远传来时,九月感觉自己的衬衫又被汗水浸透了。广场中央的喷泉正随着《梁祝》的旋律起舞,水花在夕阳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她找了个石凳坐下,看着几个孩童在喷泉边追逐嬉戏,水珠溅在他们脸上,惊起阵阵银铃般的笑声。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坐在轮椅上,老伴正用手帕给他擦汗,两人时不时指着喷泉说些什么,眼角的皱纹里盛满笑意。
\"姑娘,要帮忙拍照吗?\"九月回头,见是一位中年男子。她欣然点头,站在喷泉前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随着快门声响起,水花在身后炸开,定格成晶莹的幕布,而她的影子,终于与这座陌生又亲切的城市有了交集。
暮色渐浓时,九月取回行李,站在火车站广场回望。钟楼的飞檐在晚霞中勾勒出金色轮廓,广场上的人群依然川流不息。她摸出日记本,写下:\"原来每个驿站都藏着故事,每碗热面都盛着人间。长安,后会有期。\"
(五)
开往青市的列车在深夜发车。九月坐在位置上,听着旁边两位老人用吴侬软语聊天。列车穿过河西走廊时,月光将戈壁滩照得银白,远处祁连山的雪峰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宛如童话中的世界。她翻开日记本,借着手机微弱的光写道:“原来这世界真有千里冰封的雪山,也有寸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