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一刻。
沈府门口。
沈筝踏上了去码头的马车。
府门口哭声此起彼伏,沈筝无奈叹了口气,掀开车帘,对府门众人道:“开心一点,莫要哭了。”
她不出声还好,这一出声,众人哭得更大声了。
门房抱着扫帚杆子,哭得肩膀直抽抽:“大人,小的舍不得您......”
离了大人,谁还把他们当人看。
“又不是不回来了。”沈筝朝他们摆手,“好了,都进去吧,我走了。待抵达同安后,我会写信给古嬷嬷,至于我不在上京的这段时间,府上......便交给你们了。”
众人一边掉眼泪,一边点脑袋。
在车夫抓起缰绳之际,穆清被他们推来了车旁。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从小窗递给了沈筝,瓮声道:“大人,这是大家给您做的礼物......”
沈筝微讶,接过后,轻轻打开盒盖。
“这是......百穗平安结?”
只见盒中静静躺着一枚平安结——与寻常平安结不同,这枚平安结下垂着的穗子格外多,不仅样式五花八门,连颜色也凑得五颜六色。
在上京民间,这样的平安结有个特别的名字,叫“百穗平安结”。
每一根穗条,都出自不同人之手,编裹着独一无二的祝福。
沈筝拿起平安结,挂上了腰带,轻抚道:“我很喜欢。”
“大人喜欢就好。”穆清擦了擦眼泪,后退半步行礼道:“奴婢恭送大人回同安,盼大人平安顺遂,早日归来。”
话音刚落,府门口众人齐齐行礼,抽噎道:“恭送大人回同安,盼大人平安顺遂,早日归来!”
沈筝压下泪意,目光从他们面上一一滑过,笑道:“走了。”
车夫拉起缰绳,车轱辘缓缓转动。
马车离沈府越来越远,直到拐了个弯,彻底不见。
霎时,沈府门口哭声响彻天际。
路过之人被吓得不轻,小心翼翼打探道:“诸位,府上是......发生何事了?”
门房抽抽着抓起扫帚,扫地不语。
路人猜测道:“听闻沈大人要离京了,该不会是今日吧?”
门房刚止住的眼泪又冲了出来。
......
数架马车驶离朱雀街,往码头而去。
第三辆马车上,方子彦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说个不停。
“前几天的时候,我一直盼着今日早些来到,我们能早些登上回家的船,早些回到同安县......可真到了这一天,我这心头啊,又有些堵得慌。”
他趴在小窗上,看着道旁商铺。
“我才发觉,我竟有些舍不得上京了,倒也不是舍不得上京的繁华,就是觉得这个地方挺好的,人也挺好的,下次......我还想来。”
裴召祺和程愈静静听他说着。
他抬起手,指着马车驶过的一间铺子道:“那间果子铺,你们还记得吗?”
裴召祺看了一眼,点头,“当然,他家的胡麻糖葫芦,五十文一串。”
“比咱县里贵多了是不是?”方子彦咂了咂嘴,纠结了半瞬,“可我下次来上京,还是想吃。”
也不知他这人是不是贱,就爱吃贵的。
当马车驶过一条条繁华街道后,他心中的“下次必吃榜”又壮大了好些。
......
在抵达码头之前,沈筝的耳朵就没闲下来过。
当听到“嘉德伯服终生徭役”时,她再一次感叹,天子手段果然非比寻常。
华铎一边听着车外的交谈声,一边不解问道沈筝:“主子......陛下为何不直接判他死罪?”
在她看来,胆敢刺杀主子之人,本就死不足惜。
“因为他不配死得太轻松。”沈筝拉过车帘,笑着问道:“华铎,你心中的终生徭役,是怎样的?”
华铎想了想,认真道:“主子,属下认为,只要命还在,便总能有翻身的机会。”
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也正是这一点,让她感到担心。
此次,陛下并未直接要了嘉德伯的命,若让他找机会逃了徭役,会不会想方设法报复主子?
听着华铎的回答,沈筝笑着摇了摇头,“他没有翻身的机会了。陛下判他终生徭役,再昭告天下,便是向天下人发出了一则信号。”
“信号......?”华铎不解。
沈筝道:“嘉德伯为鱼肉,人人为刀俎的信号。待他服役后,只要是个人,便能上去踩上一脚,而他这个人最好面子,肉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下,他坚持不了多久的。对那时的他来说,自杀反倒是解脱。”
华铎恍然大悟:“陛下是想.....折辱他。”
“差不多吧。”沈筝耸耸肩,“陛下不会让他活太久,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