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以为,他是在怀念家父生前的伟业,但我知道,他是在害怕,害怕自己侮辱了陆家的荣誉与家声,这是写一万篇天下知名的诗文,都换不来的东西。”
“府君,四兄他……不是不想和你站在一起,他只是在这种恐惧面前……吓得临阵脱逃了。可脱逃之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说到这里,陆云努力翻身起来,对刘羡长拜道:“府君,我知道说什么都太晚了,可只要您能救出四兄,无论以后您有何等要求,哪怕是令我赴汤蹈火,我都愿意在所不辞!”
刘羡闻言,亦是沉默良久,他何尝不明白这种负担,皱眉说道:“士龙,这种话我听过太多了。什么在所不辞?士衡欠我一条性命,你能用性命来还吗?”
陆云抬起头,斩钉截铁地说道:“若府君要我这条性命,就能帮忙放过四兄,我愿意以死赎罪!”
说罢,他立刻挣扎着试图起身,去拿挂在卧室上的剑,刘羡见他如此顾念兄弟之情,心中顿生怜惜之意。他连忙喝止住了陆云,说道:“住手!我要死人何用?你想把性命卖给我,也要看我收不收才对。”
顿了顿后,刘羡稍加思忖,便说道:“这样吧,士龙,我给你一个机会。我如今身为司隶校尉,正打算治理京师,你若是能说出一段让我言听计从的话,我便去向齐王求情,放出士衡,如何?”
陆云闻言大喜,身上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劲,坐直了身子,问道:“府君一言为定?”
刘羡笑道:“一言为定!”
至此,陆云稍作冥思,思虑刘羡眼下的所需所求,很快就确定了思路,便问道:“我前些日子,见一批船只从孟津东下,听说是府君安排到河北买粮的,敢问此事是真是假?”
刘羡道:“确有此事。”
陆云便道:“那如此说来,府君大概是忧心民生,打算抑平物价吧?”
这不难猜到,刘羡再次颔首:“没错。”
陆云道:“可这一来一回,快则月余,慢则三月。而物价攀升迫在眉睫,远水解不了近渴,为了降低粮价,近日府君应该另有对策。而这几日,府君府上的一些仁兄,频繁往来于一些王公府邸,应该就是为了此事吧。”
刘羡微微吃惊,他不料陆云的观察居然如此敏锐,竟然能从这些细节上反推出真相,他颔首托出道:“确实如此,我想令这些王公拿出一部分储粮来,以如今的市价卖给太仓,太仓再以一个较低的价格,卖到市场上,物价就可以维持了。”
陆云注视刘羡道:“以府君的智慧,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现在的粮价,几乎是一天一个样,王公们每拖一天时间,就能多赚几分。所谓人心不足,巴蛇吞象,他们是绝不会同意府君请求的。”
他径直向刘羡问道:“而依我对府君的了解,您不会已下定了决心,要用利用手中的职权,逼迫王公们就范吧!”
刘羡从未向外人透露过此事,见陆云将他的打算精准说出,他不禁又是一惊,心想,士龙竟然知我如此?可他脸上却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开始故作玄虚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陆云却当他已经默认了,抱拳作揖道:“府君,若您有此打算,我劝您一定要放弃。”
“我知道您不是不讲人情的人,只是想实心为民做事。可宗室是眼下洛阳最大的势力,齐王、成都王、长沙王这三位辅政,虽然对外都号称贤王。可他们到底是姓司马的,无论您声望多好,和他们终究隔了一层。若是把这些王公得罪狠了,他们成群结队去找三王告状,您想,三王是站在您这边,还是会站在王公一边?”
刘羡闻言,不禁眉头紧蹙,稍作沉默,回说道:“士龙所言,我其实心中思量过,但凡事如何能不冒风险?哪怕我最后闹得去职免官,难堪的莫非会是我吗?那三位辅政的颜面都会因此丧尽。我敢打赌,真拼到最后,他们还是会站在我这边。”
陆云道:“确实如此,府君此算可谓是高明了。可府君有没有想过,哪怕三王站在您这边,可和宗室闹得如此不快,三王难道不会心生芥蒂吗?宗室若是暗地里挟私报复,他们又会如何表态?”
答案不难得出,当然是纵容,刘羡冷笑道:“有人想和我亮剑?那我求之不得,看看谁的剑更为锋利!”
“万万不可!”陆云郑重其事地劝谏道:“府君,您要干成大事,切不可有此想法!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越是这种危及自身的事情,您越要举重若轻,不然伤害了有用之身,百姓又能去依靠谁呢?”
刘羡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反问道:“可不这么做,我又该如何肃清京师,抑平物价呢?”
面对这个问题,陆云不慌不忙,反露出了几分风轻云淡,他说道:“云有一计,可助府君成功。”
“哦?计将安出?”刘羡生出了些许好奇。
陆云道:“王公囤积居奇,无非是为了卖粮得利罢了。可他们不可能一直囤积居奇,总会有低价卖粮的时候,那敢问府君,何时他们才会低价卖粮?”
刘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