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笑,他说道:“这么说,当了司隶校尉,岂不是当上恶霸了?”
傅祗又笑了一会儿,他随即端正坐姿说:“这也是看人的,一般当官的,真当不上这个恶霸,我就不行。但你可以,你这些年,两袖清风,一身正气,举朝上下,没有一个人敢说你的不是。”
“现在洛阳城内,谁都知道你刘怀冲嫉恶如仇,又敢于痛下杀手。当年你势微的时候,连贾谧孙秀都不能奈你何,更何况你现在有三王的支持呢?你当他们真指望能从你这里得到点什么?其实就是买个心安,让你做事时多犹豫犹豫,不至于不公正便罢了。”
“这便是世道的有趣之处了,正因为怀冲你不喜当恶霸,但在朝中百官眼里,你已然是个百无禁忌的恶霸了。”
傅祗拍着手,指着自己感慨道:“我本来以为我当了几十年官,几经沉浮而不倒,已经算深谙宦海了。没想到啊,后生可畏!你走了十几年最难的正道,走到现在,反而有些仁者无敌的味道了。”
刘羡听得都有些汗颜了,连连道:“灵州公谬赞了。”
“哈哈,没什么谬赞,走到你这一步,旁人的看法已经无关紧要了。”傅祗大笑,拍了拍刘羡的肩膀,指着窗外的夜空道:“怀冲啊怀冲,往下继续好好走吧,我相信,所有人都很好奇,像你这样的人,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傅祗说得如此乐观,刘羡的疑虑也不禁尽去。他如约召开筵席,果然还真如傅祗所说,送礼者多不敢来。亲自赴宴的,除祖逖、刘琨、刘乔、江统、王粹等十来名朋友外,也就是长沙王司马乂、代表成都王的卢志、代表齐王的董艾,还有嵇绍、乐广这几位和刘羡有关系的长辈们。
司马乂特地向刘羡敬酒道:“怀冲,我若没有你的襄助,就没有国家的今日。今日你做了司隶校尉,必能如李膺裁纪,使朝风一正,上下一清。”
李膺是后汉时的清流领袖,担任司隶校尉时,曾正面对抗宦官,令京师肃然。司马乂以此比喻刘羡,显然是表示,愿意全力支持刘羡整肃京师。
刘羡同样也欣赏司马乂。这段时间,这位长沙王忙着接管禁军,整肃军纪,接济贫弱,严惩不法,颇有成效,旁人都说,他有其兄楚王之风。
他回应道:“必不叫殿下失望。”
转眼与朋友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刘羡回忆到这十几年间的宦海沉浮,心中不禁有几分得意,但顾盼之间,见身边少了几个人,同时生出几分感伤,继而想到自己还未实现的志向,又感到任重而道远。
刘羡生出一个念头,便对刘琨道:“越石,你当过司隶主簿,有过经验,此次我当任司隶校尉,你来帮我一把,如何?”
此言一出,诸友无不哗然,祖逖在一旁打趣道:“怀冲啊,你这是挟恩求报啊,可不是君子所为。”
毕竟刘羡交的这些朋友,无不自视甚高,怀有青云之志。这些年来,哪怕他们私底下交情极好,可私交归私交,他们从不以此在官场上图谋获利。这都是因为他们太骄傲了,不愿因此欠了谁的人情,从此屈居人后,也就再做不成朋友了。
但刘琨是天然的赵王党羽,如今虽然因战场反正的缘故,不会被三王清算,但短时间内,恐怕是难以获得重用了。刘羡觉得机会难得,便想招揽他。
为此,刘羡当众表态说:“越石,我们之前是朋友,不管我们身处何职,以后也还是朋友,若你以后寻到一个更好的去处,只要和我说一声,随时都可以离去。”
众人又是大嘘,可眼神都不自觉地扫向刘琨,且看他如何表态。
刘琨略一犹豫,随即笑道:“怀冲,光说可没意思,我的要价可是很高的,不是别驾从事,我是不会去的。”
别驾从事便是司隶府的二把手,在司隶校尉不在时,可代司隶校尉行事,确实是位高权重的一个职位。
但刘羡哪里会不允?他大喜过望,当众拉起刘琨的手,笑道:“好啊,有越石助我,才是今日的大喜之事啊!”
他是高兴,但在座的其余诸友就有些五味杂陈了,祖逖叹息道:“怀冲,此次勤王,我本以为能赶上你,可不知不觉,还是让你走在前面了。”
如今的祖逖已是大司马椽,虽然官位不显,但实权极大,只要是齐王府上的军事,多半都要祖逖过问。可这到底不是朝廷显职,故而祖逖耿耿于怀。
不过这也就是宴席上的一件小插曲,大体的气氛还是很愉快的。只是宴席到最后,又来了一名意外的客人。
“什么?你说子雅公过来了?”听到刘颂来访的消息,刘羡极为诧异,因为上次和谈的时候,刘颂的病就已经很严重了,此时莫非好转了吗?
他连忙出去迎接,结果发现,刘颂已经病得站都站不稳了,需要仆从在一旁搀扶。而一交谈才得知,刘颂竟然是来委托后事的。
他对刘羡说:“怀冲,我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弟子也就相当于后人了。而我生平的弟子不多,就你最成器,那你就是我的衣钵传人了。我马上就要病死了,家里有许多我的藏书,都是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