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在经受不住义军的挑衅后,他令全军出击,眼看许超、士猗被迫随他一起进军,心中有说不出的得意与快活。可随着鏖战的进行,汲县的失守,他心中快意渐去,恐慌涌上心头,反复地对身边人问道:
“当下情形,且为之奈何?”
这本是主帅该下决策的时候,他这么问,反而更令身边人茫然不知所措。孙髦竭力想安抚孙会,说了一些片汤话,什么遇事应沉着,不要当众失态,可对于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他其实也没有办法。他不是不想逃,可左中右三军中,是他们最先发动进攻,也与敌军纠缠最深,此时想要逃脱,也是最难的。
可当士猗部率先逃脱后,局势已经败坏到无可复加,哪怕再难逃离,也不得不逃了。
孙髦不得不对身边的从骑说道:“你们且去厮杀,我们回到洛阳,必然厚待尔等的家小父母!”
这就是直接让身边人去送死来拖延时间了,从骑们知道自己别无选择,逃多半也是死,留下来说不定还能有些用,便流泪应允说:“还请将军言而有信,那我们死也无悔了。”
说罢,百余从骑在原地展开,为孙会等人拉开了一条生死线,阻挡正源源不断冲上来的义军将士,这才为他们争取到了一丝逃命的机会。
有了这一层保护,孙会等人当即遁走,他们扔了旗帜,马不停蹄地往西面赶。可这时溃逃的人太多了,许多溃兵左推右攘,像是木棉一般堵在他们路上,导致逃跑的速度根本快不起来。甚至还有一些人,看见孙会身边甲骑不少,拉着马缰求主帅伺机带他们一把。
孙会怎可能应?情急之下,只好开刀立威,将这几个人一刀一个,当众杀了,这才没有人再敢拦他们的路。然后一行人又狂奔了两刻钟,眼见身边的溃兵越来越少,背后的厮杀声越来越弱,他们才渐渐松了一口气。再回头看,可以看见两路义军已经合拢,将残留下的军队彻底包围在内,如果他们跑得再晚一刻钟,或许就永远无法离开。
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全,同时可以看到,还有不少义军骑士已经散乱出来,正在溃兵后面进行狩猎般地追杀,只是暂时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
因此孙会一行人仍不敢放松,他们这时离开了大道,特意里往丛林走。义军抵达汲县是在晌午,正式开战是在未时,总攻开始是在未时五刻,等到了现在,差不多是到了酉时左右,也就是黄昏时分。加上此前一直下着小雨,天色阴沉,他们便想在深林中,等到天黑了,再出去逃命。那时候追兵拿着火把,也好在夜里辨认。
果然,又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夜幕降临,他们横穿过树林后,远处虽然还有一些火光,但距离己方已经很遥远了。直到这时候,他们才讨论接下来的逃跑路线。
孙髦对孙会说:“元帅,我们现在有三条路。”
“一条是直接往西走,我们沿路收拢溃兵,走获嘉、武德、怀县、温县、河桥一带,走三百余里,逃回洛阳。”
“一条是我们往南走,去铜关,那边有船,我们去了那,直接渡河去荥阳。”
“一条是我们往东走,去延津,也可以渡河南下荥阳。”
孙会有些莫名其妙,他说:“这些路有何区别啊?”
孙髦分析道:“往西边走,路途是最遥远的,但我们可以收拢部分溃兵,到河桥据险而守,不至于让贼军一口气冲到洛阳。”
“往南走,主要是路途快,我们骑马,大概一个多时辰就到了。但贼军可能追到那儿,而且我们抛下军队,恐怕要被朝廷问责啊。”
“往东走,去延津南下,虽然有风险,但以在下之见,这出乎敌军预料,定然不会设防,我们从那里走,其实是最安全的。”
孙会听完了,在心中暗中思忖。第一个抛弃的就是从东走的选项,他已经被吓破了胆,根本不敢冒任何的风险。往东走,看似是最应该做的,可一想到天高路远,在抵达河桥前都要担惊受怕,还要负责收拢溃兵,继续和河北义军作战,他就有些心烦意乱。
这么想来,就只有南去铜关渡河的选项了。于是他果断对孙髦道:“嗨,还是去铜关吧,既然敌人随时有可能跟来,那我们就要抓紧时间了。不要怕被朝廷追责,我阿父是中书令,当朝宰相,他会把我怎么样?”
孙髦略有些失望,但他同时也松了口气。理论上,他应该辅佐孙会止住败势,重整军队。可现在,他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输的,这令他有些畏惧了,也不知负责指挥这次作战的,究竟是哪一位将领。但无论是谁,他都不会想和他再对阵了。
下定决心后,一行人趁着夜色连忙往南走。孙髦还是有些能耐的,夜里天色稍霁,天幕出现了些星辰,他通过北斗来辨别方向,好歹没有像司马颖逃亡那样走了一堆弯路,说是一个时辰能赶到铜关,就是一个时辰赶到铜关。
铜关名叫铜关,实际上就是一个小关卡而已,顾名思义,是古时自河北向河南运铜的一个小渡口。随着义军起事,这个关卡自然而然也就废弃了。等孙会一行人来到这里时,只能见到茫茫的芦苇丛,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