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锋直指徐州。好在寿春有异军突起,都督刘准上书说,他部将中有名叫陈敏的后起之秀,文武双全,屡屡向自己献策,联络江东人物,集结兵力物资,颇有成效。有陈敏抵御石冰,便成功将复汉军遏制在淮南一带。
而受复汉军的影响,益州的流民乱军可谓起死回生。本来在益州、荆州、征西军司的三路夹攻下,雍秦流民几乎已在灭亡的边缘。但随着荆州大乱,河间王出兵弘农,三路敌兵去了两路。流民军的李雄所部,趁此良机,借着投降为名,突然偷袭荆州军,将其打得大败,继而乘胜扩张,重新恢复了李特生前的疆域,与罗尚对峙于成都。
总体来看,国家虽然收复了荆州,但是益州的形势又重新败坏,其中得失如何,真是一个难以评述的问题了。
介绍完南边的形势后,借着这个由头,司马乂问刘羡道:“府君何时可以病愈复出?现在公务繁忙,朝廷刚接手豫州,马上还要去接管兖州,正需要府君这样的栋梁之才,为国分忧啊!”
刘羡只是微微摇首,道:“民务治政,我比不上灵州公(傅祗),骠骑何必问我呢?”
司马乂何等聪明,立马就听出了刘羡的言下之意,刘羡仍然是不愿服从自己将其调入台阁的想法,还是想要带兵平叛。
这并不是司马乂想要听到的答案,这让他有些气愤,可又有些无可奈何,毕竟如今主动权在刘羡手中,他今日一行,本来就是来讨论一个解决办法的。如此思虑一二后,司马乂打算先听听刘羡的意见与条件,就说:
“那府君到底有何想法呢?”
不意刘羡轻咳了两声,看了一眼司马乂后,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忽然说起了一个寓言故事:
“上古时的北海,有一种神兽。它年幼时为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有几千里。待其大,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有几千里;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庄周故事,刘羡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略显唐突,他到底想说什么呢?司马乂对此有些茫然,他只好沉下心,听得刘羡继续往下道:
“待它化形之际,将借天风海运之力,抟扶摇羊角而上,一去九万里,横绝云气,背负青天,然后南飞,自北海飞往南海,又是九万里。世人皆叹鲲鹏之大,遮天蔽日,却不知它为何南飞,殿下知道其中的缘由吗?”
司马乂当然不知,他问:“是何缘由?”
刘羡睁开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殿下,北海虽大,苍天固广,也只能能容得一鲲,一鹏。鲲幼时遨游在海,鹏振翅于天,自无阻碍。可待其成年化形,两鹏共翔于天,便只有天各一方,永不相见了。”
此言一出,司马乂面色大变,他霍然起身,一手握住腰间佩剑,两眼死死盯着刘羡。
话说到这一步,刘羡的故事用意很明确了:他将司马乂比作鲲,将自己比作鹏,两人以前的同盟关系,便是鲲遨于海,鹏翔于天,因此纵横无敌,牢不可摧。但如今最要紧的危机已经解除,司马乂也不复过往,同样成为翱翔九天的大鹏,那两人便不能相容了。要么互相残杀,要么就只有一方离开,结束这段同盟关系。
可政治上的事情,怎可能说分手就分手?尤其是战争时节,人与人之间,要么是朋友,要么是敌人。在司马乂耳中,这句话无异于刘羡承认自己并非晋室纯臣。分道扬镳以后,下一次再见,又将是什么身份?
因此,司马乂没有绝食,可他的嗓音却变得比刘羡还要沙哑,沉默良久后,他似是自言自语似地说道:“两鹏不能相容吗……”
刘羡目光坦然地予以回应,他逼司马乂过来的目的,无非就是要有一个两人独处的机会罢了。司马乂有些话不敢说,但对于刘羡来说,这却是轻而易举,因为他问心无愧。这十四年来,没人比他更对得起司马氏的江山社稷。司马乂救过他的命,他也救过司马乂数次性命,若是以命换命,以血还血,这份情义也理应还够了。
司马乂对此也心知肚明。晋室内乱,司马氏宗室之间迭相残害,使得四海纷争不断。而刘羡身为汉室之后,却和他相互扶持至今,这反而是不可思议的。刘羡想要离开,不仅自己无法指责他,即使放在千秋万代之后,也没人能够指责刘羡。
可这并不代表司马乂能够接受。即使他心里有了这个准备,真听到这句话时,他还是无法接受:他过去以为至公至诚的那个人,竟然真的有自己的私心。
司马乂沉默着走到窗边,支起窗户,看见窗外院子里的积雪,而天空中慢慢悠悠又开始撒起了霰雪。几乎没有风,但仍能感觉到丝丝冷气从窗外飘过来,令司马乂心头发冷。
一直立到他手脚麻木,司马乂才又转过身来,问道:“那这只鲲鹏,将飞往何处去?”
刘羡勉力坐起身来,说道:“去西边的昆仑山,那边凶兽横行,祸乱不断,正需要有人去应对。”
刘羡已经想好了,他打算带着索靖等人返回河东,先在关中平定河间王与张方,然后再率兵入蜀。如此一来,也算是给司马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