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道:“请保佑子孙更多的一方。”可想到这里,心中的烦闷不减反增。
一旁的刘羡当然不知长沙王所想,他打量着陵园里的种种布置,心中想的则是司马炎这一生的功过是非。
作为晋朝的开国之君,司马炎先击败秃发树机能,后平定东吴,结束了汉季以来长达百年的混乱与分裂,按理来说,当有大功。但不可否认的是,此后晋室遭遇的种种乱象,士族横行,外戚干政,诸王乱权,无不是司马炎亲手埋下的祸根。司隶校尉刘毅曾评价他说,是汉灵帝一流的人物,当年大家都道刘毅是胡言乱语,但现在看来,他在世时虽勉强弥合了各方矛盾,但死后却国家分崩,社稷难存,可见这个评语恰如其分。
自己能够从中得到什么教训呢
正思虑间,苍穹中一声雷霆炸开,继而轰隆隆的雷鸣回荡在上空。在场的众人皆大惊失色,然后抬头望去,只见天空蔚蓝,除了少量薄如蝉翼的云幕外,显得极为干净。可耳边的声音却是真实的,如有千军万马飞驰而过。
无云而雷人们迷惑间,又听见一声轰雷,雷鸣铺天盖地,一时间似乎将整个世界都注满了,人们就如同身处蛋壳中一样,全部随雷声一同颤抖。继而狂风又起,将山地上的沙尘与落叶纷纷扬扬洒到空中,呼啸着形成一个又一个小型的风漩,将人们包裹其中,衣袖纷飞,难以睁眼。
等风雷声过去后,人们放下遮沙的手,咳嗽着继续抬首望天,然后,他们目睹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就这么一刻之内,天上云层变化,竟聚集了层层浓云,而更让人瞩目的,是这一道裂痕贯穿云层南北,将天空分成了东西两片!
这是何等难得的奇观!在场众人无不是头一次见到。
司马乂见此情形,立刻向刘佑问道:“我拜祭先帝而有惊雷,天为之裂,岂非是先帝在天有灵,为我警示”
刘佑深通天文阴阳,此时点点头,回复道:“理应如此。”
司马乂问:“先帝所示为何”
刘佑说:“雷当托于云,犹君托于臣。无云而雷,此有乱贼无视君上,欲行叛乱之兆也,正合如今成都王、河间王起兵叛乱之相。”
司马乂点点头,又问:“那聚云天裂,又为之何解”
刘佑说:“雷后生云,是说真君当在乱后振作,重回正位。而天裂东西,日照当头,应是指东西二贼不得盖日,乱事终难得逞,望殿下振作。”
司马乂闻言大为宽慰,他令人取来马上的弓矢,双手捧举,对司马炎灵位说道:“父皇请在天见证,为振兴社稷,我必尽心竭力,望父皇助我混一天下,削平贼军。”
说罢,他毕恭毕敬地将弓矢放在灵位前,并且咬破手指,血书道:“肃清万里,总齐八荒。”
他长久地站立在峻阳陵前,回顾着父亲的丰功伟绩,回顾着以往的太平年月,回顾着童年时的家庭美满。这些东西在如今似乎成了一种奢望,所有事物都变得丑陋且虚伪,好似全天下人做了一场醒不来的噩梦。司马乂努力地想从中找回到过去的自己,可回忆得越多,心中想到的伤痛就越多,空虚就越多。可即使如此,他也不愿意离去。
到了傍晚,天上的伤痕渐渐弥合,薄云成为层云,没有黄昏,也看不见月亮与星辰。
用过晚膳后,陆机召集北军诸将入帐议事,目的无他,在看到了此等奇景,他们也心生疑惑,试图通过同样激烈的争论,来探究这异象背后的深意。
牵秀同样深研五行,他得出了和刘佑一样的结论,对众人道:“无云而雷,是阴阳逆转之征,所谓君不恤于下,而下人将叛之象也,需要早做提防啊!”
但接下来又有所不同:“至于天裂两分,是天地阳气不足,喻指天下有臣子过强,若不及早处理的话,天下将分崩离析。”
他这么说的时候,两眼盯着陆机,显然是联想到了前几日孟超的叫嚣。孟超声称陆机试图谋反,这当然是无稽之谈,可牵秀心里却在衡量着,能不能借天象为良机,将陆机扳倒呢
陆机反应是何等之快,牵秀话音刚落,他当即抢话道:“成叔所言极是。长沙王是何等悖逆之徒,他犯上作乱,形同谋反,我们此次征战,正是要顺应天意,扶保纲常!”
如此言语,诸军自然是无人反对。但接下来想要谈些正经的军务军情,众人又无话可说了。隐隐之间,河北诸将间的隔阂正在变得越来越深。走到这一步,陆机已经彻底认清了现实,想要赢得接下来的这一战,他必须采用非常规的办法来取胜。
次日,一场秋雨降临河洛大地。遥望大河、洛水,在一片黯淡中,寒烟冷雾罩若薄纱。原本还有些呼鸣的鸥鹭以及乌鸦,此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无边无际的芦蒿,在细雨中簌簌摇动。
北军的营垒之中,潮气逼人。本来众人都带了过冬的寒衣,可即使如此,军士仍然觉得难以入睡。雨水一连下了两天,许多将士都病倒了。是夜,陆机又召集众将前来议事,他听着雨滴打在营帐上的声音,忽然灵光一闪,建议道:
“此等天气,不只是我们在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