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去年十一月,益州自蜀郡、广汉郡、新都郡、梓潼郡,战线拉长七百里,处处陷入烽火。罗尚欲向朝廷求救,接连发出十一批信使,仅有两批突破重围,等朝廷知道益州大乱的消息,已是今年正月的事情了。
不过司马冏并不重视此事。一来他看不起这些流民,认为这不过是齐万年的残部,齐万年占据二州,坐拥百万,最后都输了,何况这些流民呢二来益州本来就并非他的势力范围,一旦成事,受到威胁的也是河间王司马颙。因此,他将此事全部交给司马乂处理。
司马乂对事情的变化颇为心焦,他先将如今的益州现状详细介绍一遍后,再将草拟的公文递给司马冏,道:“大司马,我已经拟定了三份草稿,你看看,有无什么问题。”
“这份是给新任广汉太守张微的,我以为,可以让他暂行梁州刺史,派兵支援罗尚,使得情形不至恶化。”
“这份是给南夷校尉李毅的,我以为,既然巴蜀动乱如此,应该在南中恢复宁州建制,直接让李毅担任宁州刺史一职,令其军政自主,保境安民之余,酌情援助罗尚。”
“这份是给新野王的,他如今正重建征南军司,我认为重建完成以后,当由他率军西进益州,平定叛乱,这才是最可行的。”
司马冏接过公文,草草浏览了一遍,便道:“好,没什么问题,明天我就安排尚书省发出去。”
司马乂又递上一份文表,交给司马冏:“这还有一份举荐表,是刘怀冲托我转交给您的。现任河东太守王招已经年老,请求致仕,而平阳李矩忠贞爱国,心系王室,他想举荐为河东太守,您看如何”
听说事关河东郡,司马冏便多看了几眼。刘羡的表文将李矩的履历都详细列了出来,光鲜得令司马冏都有些诧异,不禁问道:“这可是个人才啊!刘羡说得可都是真事”
“中书省都有档可查,确是真事。”
“好,若真是如此,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我确认以后,就下令征辟。”
司马乂的公务既然办完,当即便准备转身离去,不料司马冏忽而道:“士度,你不要着急走,我这有一份文表,正拿不定主意,你帮我看看,如何”
司马乂自不会推迟,他接过王豹的两份文表,又坐下来翻看。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他脸色当即大变,原本还算松弛的神情,顿时板了起来。而后他下意识地看了两眼司马冏,见其盯着自己,便强行把脸上的怒火压制下去,尽可能心平气和地看完。
读罢,他径直问司马冏道:“大司马,这是谁写的东西”
司马冏道:“是我的主簿,王豹,写给我的。”
司马乂立刻高喝道:“此人该杀!大司马,应该立刻将此人抓到铜驼街前打杀!”
此言一出,司马冏顿时愕然了。
在提起此事之前,他原本就想过,司马乂可能会反对这件事。毕竟他身为次辅,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被强迫回归长沙国,就要放弃这得之不易的辅政权力,反对几乎是大概率的。但正因为如此,司马冏想试探试探,司马乂的反应会到何等程度,以此来推想整个新政推行下去的难度。
可万万没想到,司马乂的反应竟然会如此激烈,竟然开口就要杀人。司马乂真能上阵冲锋的人,他一开口,杀气四溢,哪怕手中没有兵器,也不禁令司马冏生出几分胆寒。
司马冏勉强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道:“士度,不必如此吧!我也觉得这份文书有不妥之处,这才生出犹豫,想找你问问建议,但何必因一篇文章就动怒杀人呢”
司马乂正色道:“这个王豹,光有这份离间骨肉的奸情,就该千刀万剐!”
他对司马冏道:“大司马,我不禁要问了,若真按照王豹的意思改制。天子还是天子吗您还是天子的臣子吗”
不等司马冏回答,他抢先说道:“大司马您现在能够独掌辅政大权,成为当朝宰相,是因为您首倡义旗,率众勤王。天下人心向王室,感念历代先帝的仁政,同时也感念您的忠心,这才上下一体,矢志报国!有了您今天的周公之位。”
“可您若是按照这篇文表去做,哪里还是我朝的周公!这分明是架空天子,谋篡之举!您若是实行此策,并不能令天下和平,反而会自毁前程,陷入庆父的窘境!”
庆父是春秋时鲁庄公的兄弟,鲁庄公死后,他与庄公的遗孀哀姜私通,并且二度废除国君,试图篡位自立。他的暴政在国内引起了积怨,结果在即将自立之际,国人暴动,驱逐庆父,庆父只好逃亡莒国,流浪数载后,继位的鲁僖公试图追杀他,庆父自知罪孽深重,无处可归,最终自杀。
司马乂以庆父来比喻司马冏,显然就是要惊醒他。他并不是南中国真正的主宰,更没有权力进行什么迁都,遣还封王归国,这都是僭越之举,势必会为人所敌视。至少,会为司马乂所敌视。
司马冏当然听出了司马乂的意思,面对如此义正言辞的指责,他讪讪地笑着,为自己辩护道:“最近朝局纷乱,我只是在苦思解决